顾淮生不说话，苏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靠在顾淮生的胫涡处，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的缘故，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又或许是顾淮生的背太宽阔的缘故，让人不经意的放下戒心，让人安心。苏砚就这样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就是另一幅景象了。

苏砚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就好像是沙漠迷路的人突然找到绿洲一样，那种满足感是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的。苏砚看着房间里的装扮，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有一种很温暖的味道，看得出来这家的主人很用心。苏砚起身，虽然身体还有不适，但比刚开始的时候已经缓解了好多，苏砚想起自己之前是在顾淮生的背上的，怎么现在自己会在这里。苏砚拉开窗帘，窗外已经是入夜了，一轮半月早已高高悬挂在高空，零星几颗星星在一旁闪耀，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

“孩子，睡得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你看，我刚准备上去叫你吃饭，你就自己下来了。”顾母看着苏砚从楼梯上走下来，便连忙招呼她到客厅吃饭。

“阿姨，我怎么在这，那个顾警官呢。”苏砚压下自己满心的疑惑和无所适从，向顾母问道。

“你说我儿子啊，他把你带回来就去警局了，算一下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你是不是饿了，要不我们不等他了，我们先吃，待会给他留点饭菜就是了，警局的事情繁多，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顾母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招呼苏砚先吃。

“阿姨，我身上的这些伤，是您帮我上药的么。”看着满桌的饭菜，虽然肚子里空空无物，但该有的礼仪还是有的，主人家都没有回来，自己就先动是极为不礼貌的。

“我儿子走的时候给我说了，现在这些人啊，真是太狠毒了，对一个女孩子都能下手这么狠，你知不知道我给你上药的时候心里有多心疼啊，都是为人父母的，如果看到自己的孩子伤成这样，当父母的该有多疼啊。”顾母给苏砚的碗里不能的挑菜，让她多吃一点补补身体。“我已经给我儿子说了，让他一定把坏人抓住，这种人就是要好好惩罚一番，不然的话指不定犯什么更大的罪过。”

苏砚推辞不过，拿起筷子又放下，毕竟顾淮生还没有回来，自己先吃会不会不好。

“阿姨，要不我们等一下顾警官，说不定他一会就回来了。”

“不用等他，他是那种一有事情就什么都忘了人，经常半夜才着家，我这个当妈的有时候相见自己的儿子还要亲自去警局找他，真不知道养个儿子有什么用。”

苏砚刚想帮着说两句，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响动，一个男人就这样直接走了进来。

“妈，你又说我坏话，在客人面前也不给我留点面子。”顾淮生进来就直奔餐桌，拿起筷子就直接开吃，上了这么久的班，真的是饿了。“妈，还是你做的饭好吃，你都不知道警局里面的饭有多难吃，幸好赶上了，不然晚了只剩冷饭了。”

“你还知道有客人在啊，你看你这个样子，就像我没给你吃过饭一样。”顾母给顾淮生的碗里夹了几样菜，让他慢慢吃，警局事情本来就多，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经常是饱一顿饿一顿的，顾母心疼儿子，平时没少给他做好吃的。

“对了，你身体怎么样，好点没有。”顾淮生吃了几口饭，才转过来和苏砚说话。

“好多了，阿姨也给我上过药了，已经没有开始那么疼了。”苏砚放下筷子，看着顾淮生说话，现在他就只穿了衬衫，勾勒出他的完美身形，标准的宽肩窄臀，完美的倒三角身材，眼神也有不少血丝，但掩盖不了他的丰神俊朗，想来应该有不少女孩的喜欢吧。

“你多吃点，你看你这么瘦，我妈做菜的手艺可是一绝，这要是在古代绝对是宫廷御厨的手艺。”听苏砚这么说，顾淮生也放下心，顺手给她夹了个鸡腿过去，让她多补一下身体。

“就知道瞎说，这些都是些家常菜，都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顾母打断顾淮生的话，但听得出来口气里多是温柔的责骂。

“阿姨做的菜很好吃，我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苏砚说的是实话，母亲早逝，被父亲接过去后一直是保姆做饭，后来父亲再婚，就更没有机会了，再后来。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我儿子经常不在家，我做饭都是我一个人吃，没有一点意思。”顾母说着向顾淮生递去一个眼神，其中的意味不说顾淮生也能够理解，不过是退休之后在家无聊，儿子又经常忙，自己一个人寂寞了。

“对了，我明天休息，陪你去找一下你的房子，这一带我比较熟，你一个人去的话我不放心。”顾淮生一边埋头吃饭一边说着。

“哦，那麻烦你了。”苏砚也知道自己一个人，要是再发生今天这种事，说不定就没有今天这么好的运气了，顾淮生好意帮自己，自己总不能谢绝吧，再说自己对这一带确实王的差不多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的叫你吧。”顾母说到，这个孩子自己见到的第一眼就比较喜欢，下午淮生带她回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不开窍的儿子今天终于开窍了，弄清事情原委才知道原来这姑娘糟了这么大的罪，顿时心疼不已。

“我叫苏砚，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后来被我爸接走了，今天是回来办点事情的。”苏砚说到，这家人都很好，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也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是后来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外出创业，后来爷爷奶奶接连去世，父亲接自己离开，这些事情，一幕幕如同电影一般，都成了过去式。

“苏砚。”顾母嘀咕着，这个名字感觉好熟悉，可能是人老了记忆力就特别好，顾母想了一下就想起来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你父亲是不是叫苏景逸，母亲叫林欣啊。”

“阿姨，你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名字啊。”苏砚疑惑，知道她父亲的名字或许不奇怪，但她母亲的名字阿姨是怎么知道的。

“你这孩子，你看你早点说多好，你忘了，你小时候经常来我家的，而且我记得那时候你最爱找我儿子一起玩了，那时候淮生木讷，不好意识和别的孩子一起玩，有时候受了欺负也只能吃哑巴亏。那时候你就是一个孩子王，明明比淮生还要小一岁，却总是和那些欺负他的小孩打架。那时候我和你父母就说啊，你们两个从小感情就这么好，长大说不定还会在一起呢。”

小时候的事情苏砚并不记得很多，但那个小孩苏砚很有印象，长的很乖就是不爱说话，经常受到其他小孩的欺负，自己看不过去就顺便帮他一下，后来久而久之就习惯保护他了，当然那时候顾淮生小时候兜里揣着的糖果零食什么的基本都被苏砚吃了。苏砚看着旁边的人，怎么也想象不到小时候那么可爱，腼腆的男孩长大会长的这么帅气，高大。看来不仅女大十八变，男生如果长开了更是了不得。

“可那时候我记得他不叫这个名字啊，好像叫顾勇什么的。”

“这个名字是淮生自己后来改的，顾勇这个名字他嫌俗气，而且雷同的也多，不够气势，就自己改了，不过我也不觉得他现在这个名字有多好，他自己喜欢就行了，反正儿大不由娘哦。”

“好了，吃饭的时候说这么多话干嘛。”顾淮生听不下去了，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以前的丑事，这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听到儿子这样说，顾母也知道儿子有点不情愿了，和苏砚眼神示意了一下，都不自觉的笑了。

“对了，小砚，你这次回来做什么啊，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你的么。”顾母转口提起另一个话题。

“我这次回来是。”苏砚回头看了一下楼上，眉目之间全是忧愁。

“我这次回来是把我爸的骨灰安葬，我爸离开我妈太久了，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

“小砚，你说什么，你爸，你爸他。”顾母不敢相信，明明还在自己脑海里那么鲜活的人，明明一闭眼就可以记起他们当年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说没有就没有了。

“阿姨，我爸他不要我了，他要去找我妈了，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苏砚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很坚强了，原来都是自己的伪装，一经触碰伤疤原来还是会疼。

“没事的，你爸妈走了还有我，还有你淮生哥，我们都会像家人一样照顾你的，别哭了，这么大的人了，哭起来不好看。”顾母也顾不上自己伤心，连忙走到苏砚的面前将她抱住，用手反复的拍苏砚的后背，像每个母亲都会做的那样，照顾着自己的孩子。

顾淮生看着他们抱在一起，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或许哭出来会比较好一点。

顾母劝了好久才平复苏砚的伤心。苏砚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早就控制住自己不再哭了，为什么别人的一句关心就忍不住了。

可能是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会关心你，你只有自己坚强起来才能做好接下来的事情。可一旦别人的一句关心的话语，就能让你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原来你并不是一个人。

“好了，不哭了，小砚，哭起来就不好看了，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明天让淮生陪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做好了就回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你说好不好。”顾母不知道这孩子之前受了多少苦，而且他爸妈都离开了，想想都让人心疼。

“阿姨，不用了，我记得我家好像这里还有一处房子，我明天将事情办完就去那里了，本来今天就打算过去的，但是出了点麻烦，我今天都已经麻烦你们这么多了，怎么还能继续麻烦下去呢。”

“你这孩子，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你这样说完全是把你阿姨当外人啊，你说的那处房子我也知道，不过很久都没有人住了，自从你爷爷奶奶去世之后，那里就一直空置着，什么东西都没有，一点人气都没有，怎么能住人呢。你听阿姨的，以后就住在这里，阿姨以后照顾你，你也和阿姨做个伴，淮生平时工作忙，家里就我一个人，现在你来了，阿姨高兴还来不及呢。”

“阿姨，这样不好吧，我。”苏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顾母的热情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有什么不好的，你听阿姨的话，你看你都瘦成这个样子了，以后阿姨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淮生你说是不是。”顾母连忙向自己儿子递眼色。

“妈，白白胖胖的，你说的是小猪吧。”顾淮生忍不住说道。

“你这孩子，你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顾母和苏砚都因为顾淮生的那句话忍不住笑了，顾母也知道儿子的心思，但话说的太不好听了。

“好了，明天我先去陪你去你家里看看，你再决定好不好，再说两处离的也不远。”顾淮生说到，虽然他也很想苏砚住在他家里，但现在逼紧了也不好。

“淮生，你明天一定要把小砚照顾好，知不知道。”顾母忍不住提醒。

“知道了，到底谁才是你儿子啊，我怎么感觉苏砚才是你女儿啊。”

“你别说，小时候我还真的想把小砚当作自己女儿养，谁让你从小就不听我的话，小砚你说是不是。”

顾母开自己儿子的玩笑，顾淮生没办法，只能让他妈去说，谁让他妈活得越来越像个小孩。

苏砚不好意思，小时候的事情还挺对不起顾淮生的，那时候顾淮生木讷，不知道说话，自己从小就是孩子王，闯祸那都是家常便饭，不过有时候不好意思向自己父母说，每回家长问起，顾淮生总是抢先一步承担罪责，所以顾淮生小时候没少为她背黑锅。苏砚看了顾淮生一眼，顶好的五好青年，小时候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啊。

“好了，小砚，家里热，你和淮生出去走走，你都好久没有回来了，这里的夜景还是很好看的。”顾母说着就要起身收拾。

“阿姨，我来帮你吧。”苏砚不好意思当甩手掌柜，让阿姨一个人收拾，也起身想要帮忙。

“好了，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们出去吧，玩一会就回来知道么。”顾母后面这句话是对自己儿子说的，让他好好照顾小砚。

“走吧。”顾淮生拿起自己的外套，先走到屋外等着苏砚。苏砚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而且顾淮生还在等着自己，就和顾母打招呼出去了。

“怎么样，这里的风景不错吧，这几年来这里旅游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这里空气好，坏境清幽，虽然没有大城市那么繁华，但也有一些吸引人的地方。”两人走在一起，顾淮生向苏砚介绍附近的一些景点和好玩的地方，有时候遇到熟人也打招呼，毕竟现在正是夏尾，天气炎热，出来散步的人也不少。

“顾大哥，小时候的事情，挺对不起的，让你为我担了那么多不属于你的麻烦。”苏砚还能记得当初自己是多爱惹麻烦，最后还是顾淮生包庇着自己，他自己反倒回去被教训了不少。

“没事的，都过去那么久了，再说那都是我自愿的，小时候没有人愿意和我玩，也就是你，能够和我玩到一起，还在别的小孩欺负我的时候替我出头，我为你担罪也没什么。”顾淮生看着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如同小时候见到的皮影。真希望有时候时间就能静止在这，或者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

听到顾淮生这样说，苏砚更是脸红的不行，小时候自己看了金庸的小说，也想像小说里的大侠一样，既然是大侠，肯定就要有小弟啊，木讷又被排挤的小顾淮生就这样被苏砚看中了，自己小弟被欺负，当大哥的怎么不同挺身而出，谁知道原来在顾淮生心里是这样想的，自己小时候真的是罪孽深重啊，苏砚不停的这样想着。

“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看到苏砚脸都红透了，顾淮生问道。

“没事的，可能是热的。”苏砚连忙解释道，这要是告诉他，自己会不会被骂惨啊，还是不告诉他为好。

“你看，那里好多人啊，我们也去看看吧。”苏砚说着就往那边跑，将顾淮生一个人留在后面。

看到苏砚离开，顾淮生连忙跟上。月光皎洁，照在两人的身上，即使两人的周围也有许多的人，但有时候缘分就是那么奇妙，在漫漫人海了，我看到的那个人一定还是你。

“什么么，一点意思都没有。”苏砚简直苦恼的不行，平时也没有发现自己的技术这么不行啊，不对，一定有问题。

“好啦，有机会下次再来么。”顾淮生劝解道，刚才苏砚看到那里有人摆摊，用小竹环去套杯子里的金鱼或者乌龟，苏砚看到许多人都在玩，也想自己去试试，但好像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十环没有一环中，最后灰头土脸的出来，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三个大字。真是小孩子心性，不过这样的苏砚让顾淮生想起了小时候的她，也是每天都这么活泼，好像没有一点烦恼一样，而不是刚才在家里那个让人心疼，满脸失意的苏砚。

走在回去的路上，两人走的不紧不慢，街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道路两旁都种了树木，修剪的相得益彰，树身上挂满了彩灯，如同一个个夜晚的小精灵一样。看着走在前面的苏砚，顾淮生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顾大哥，没事的，你还是自己穿吧。”苏砚说着就想拿下衣服。

顾淮生阻止了她的动作。“现在冷，你穿上吧，要是感冒了，回去我妈指不定怎么说我呢。”

苏砚想想也就接受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相顾无言，连走路的姿势都好像不对了。

等两人回到家的时候，顾母已经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好了。顾母招呼苏砚上楼去洗澡，时候已经不早了，洗完澡就早点休息吧。苏砚取下外套还给顾淮生就上楼了。顾淮生也让顾母早点休息，顾母忙了一天了，也累了，不再多说什么，让儿子记得早点睡，就回到自己房间了。顾淮生在自己房间了躺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睡不着，便走到院子里，慢慢梳理今天发生的事情。

顾淮生从外套里拿出烟来抽，虽然平时自己不怎么抽烟，但是警局的压力大，很多案件忙起来几天不睡觉都是很正常的，如果不抽烟的话很难找到其他的方法来舒缓压力。顾淮生走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月光照在面前的桂花树，落下一片片的剪影，清风徐来，桂花舒舒下落，一阵清香入鼻，让人浑身舒服不少。看着楼上没有息的灯，她回来了，这么久了，她终于回来了，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苏砚洗去自己一身的疲惫，这次来没有带衣服，穿的是顾母给她的衣服，衣服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虽然有些大，但有一种温暖的味道。苏砚看着放在床边柜台上的盒子，用手轻轻的抚摸，明天就可以让爸妈永远的在一起了，以后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繁华过后，只剩唏嘘，父亲身前那么多的富贵，到头来还是什么都留不住，有时候简单的平凡才是最追求不到的。苏砚看着面前的一切，这里的温暖那么让人珍惜，但是自己真的能够拥有么，现在的自己还拥有怀抱幸福的勇气和运气么。

顾母靠在床头，用手不停的抚摸着手里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顾母和苏父年轻时候的一张合照，那时候的他们笑得多么开心啊，眉目之间，尽是掩不住的喜悦，顾母还记得那时候他们正当年少，是去一个地方旅游时照的照片，如今，也只剩记忆的光景了。物是人非，不过是十几年的光景，他们都已经阴阳相隔了，那些回不去的少年时光，只能在梦中见了。

一门之隔，三个世界。

原来，我们都已经这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