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粉是府里一并买来给女眷使用的，都是从脂艳斋精挑细选而来，各色皆是配齐全了的。倒也是无可挑剔。哪知也不晓得是吴琼故意在鸡蛋里挑骨头还是真不实货，只待柳絮轻为她薄薄的施了一层后便又是毫无预兆的勃然大怒起来！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质感如此粗粝，可要坏了我的脸！”

“这是……”

尚不等柳絮轻解释，吴琼便一把将她手里的胭脂盒给夺了过来，鎏金翠玉的胭脂盒虽然显得贵气，但搁在吴琼眼里，竟然就一钱不名了。

“这都是什么货色！司马家用的就是这种吗？！”

说罢，还嫌不够解气似的，将金贵的胭脂盒一股脑的砸在了地上，铿铿然。纷纷染染的各色胭脂混在了一起，铺了一地青玉板，宛若风吹花落，莫名让人觉得凄艳。

“回大少夫人，这是府上的采办一起买的。府里的夫人少夫人小姐们，用的都是这种。按说脂艳斋的胭脂，倒也不算是下等货色。”

柳絮轻也吃不准这吴琼是不是真不识货，只得勉强平心静气的跟她解释了，只望她莫要再挑三拣四，让大伙儿都舒坦舒坦。

哪知今日吴琼的铁了心的要在这个府上立威似的，颐指气使的叫嚷道：“我可用不惯这种货色，我在吴家，可是只用醉颜坊的！去，现在就去给我重新买来！”

“大少夫人，”柳絮轻仍旧努力维持着耐心的向吴琼劝解道：“大少夫人，今日是大少夫人初次拜见主母夫人的日子，若是此刻着人去买，只怕是耽误了时辰，倒是让夫人久等了。不若今日大少夫人勉强将就着，明日再着人去买了来，那也……”

“哼！当真以为自个儿是主子了不成？在这儿摆布着我来了？你也莫要拿夫人来压我，我只问你，这妆容不整，教我如何去拜见她老人家！我就挑明了跟你说，今日这胭脂没有，休想让我去拜见任何人！”

这成何体统！

吴琼的蛮横无礼，倒也叫柳絮轻大开眼界了。心中也是又好气又好笑。想着这吴琼只当主母张春华是个什么善茬儿呢，由着她这样怠慢！

“大少夫人说得是，奴婢就是奴婢，不敢僭越了主子。今日大少夫人一定要着人去买了新的来，奴婢也自当听大少夫人的话，不敢推脱的。只是各夫人小姐们，买胭脂水粉的银子也是有份例的。若是大少夫人对府里采办买来的不喜而要重买，也不是不可，只是要跟账房里报备了，多花的银子也得从下个月例银里扣了。”

“扣例银？这是什么规矩？！采办不合我意买来的东西，我要他重新买来，倒要扣我的银子不成？！”

柳絮轻不太理解这吴琼原来的本家是个什么规矩，只是柳絮轻本来也是大府里的千金，这大府上皆是这样的规矩又哪里有不是了？吴琼的无理取闹真是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府上确实是这么个规矩。”

吴琼听了这利落的回答也是目瞪口呆，只问道：“这是谁人定下的规矩？！”

“这是府上早有的规矩。”

“那例银呢？又是谁开发放谁来扣？！账房是何人在打理着？！”

“此前是由夫人主持的，近年来夫人身体日渐不好，便全权交由了二少夫人。大少夫人若真要去买了来，还是先得跟二少夫人说了才方便。”

“二少夫人？！”

吴琼心想怎么又是这么个二少夫人呐！好像是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似的，将这么个丫头弄到自己身边也就罢了。现在自己只不过是想去买个胭脂，竟然还要向她去报备？！

这叫什么事儿！

若是主母夫人，吴琼倒也服气。只是这个二少夫人明明只是个二房的，自己这个堂堂正正的长房还要去请示她？！这是个什么道理嘛！

越是这样想，吴琼就越是心有不甘！越是不甘就越怒火中烧！

“好一个二少夫人！那好，现在就着人去将那位二少夫人给我请过来，我倒是要问她一问，看她是准还是不准！”

“这……”

柳絮轻面露难色，只得好言好语，将道理说个清楚，希望这位大少夫人莫要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此刻只恐二少夫人正在夫人那儿问安，若去叫了她来，怕是不太适宜。”

“你们这司马府也当真是有意思的！想我们吴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怎么也没听过大府里偏好丫头摆布主子，大少夫人要听二少夫人的规矩？”

显然柳絮轻的好心提醒吴琼是完全没有打心里过的，将她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的践踏。饶是柳絮轻再怎么有恢宏的气度，到这里几乎也要被她耗尽了。

“我这个做大嫂的难不成还要亲自去拜访她么？！你只让人去找了她来，我倒要看看她是有多大的排场，我一个长房嫡媳，还请不动她了！”

柳絮轻知道，再怎么劝她也是不会听的。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更何况自己根本就没有要辅助她的义务。既然这位大少夫人如此迫不及待的想在王元姬身上找一些存在感，自己倒也没有理由拦着。

当受了命的小厮屁颠屁颠跑过去知会王元姬的时候，她果真是在主母张春华那儿。

仲春清朗的空气，湿润暖绵得恰到好处。婆媳俩正处在一块儿品茶谈心，也在一边静候着姗姗来迟的大少夫人。

王元姬只是笑得如春风和煦，偶尔花枝震颤，只听她打趣道：“怕是因昨夜受了累，今日起身得晚也是有的事。”

张春华将茶杯举至唇边呷了一口，笑骂道：“当真也是没个羞臊的，倒编排起你大嫂来了！”

听了张春华这话，王元姬笑得更是不能自已，只得拿了帕子掩了唇角。倒也不失端庄娇丽。

派来请王元姬的小厮远远瞧见了这风光正浓之景，竟有些弱了胆子而迟迟不敢上前。

他很清楚主母夫人和二少夫人都是怎样精明厉害的主儿，若是听明了自个儿的来意，只怕是要遭了这两人的怒，自己可比窦娥还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