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的身影消失，秦照身子往前倾了倾，眯着眼睛研究起胡桌上的糕点来——芝麻玫瑰饧切的纸片一样薄脆，星星点点的玫瑰花碎和白芝麻散落在上头，看起来好吃极了。

旁边的桂花松子饼馁皮白而细，有手掌那么大，饼上撒了一点点糖渍桂花。

在这满满一桌子的吃食中，他一眼就看见了这两样。

秦照伸手拈了一块芝麻玫瑰饧，从窗口伸了出去递到正在走路的乌骓面前。

乌骓正撅着蹄子，侧头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舌头卷走了玫瑰饧，舔了舔秦照的手便安静下来。

秦照冲它眨了眨眼睛，在乌骓褐色眼睛温和的注视下，收回手啪叽一声把雕花小窗阖了回来，擦擦手拿起芝麻玫瑰饧就送到嘴巴里。

玫瑰花的清香和芝麻的微焦香一下子弥漫了口腔，甜滋滋地在口中化开，让秦照一下子就身心愉悦起来。

“殿下，青锋请进茶汤。”

外头传来宫人恭敬的声音。

秦照拿着芝麻玫瑰饧的手顿了顿，想起来那姜蒜都往里放一锅煮咕咚咕咚冒着古怪气味的茶汤，喝到口中那一言难尽的感觉，吞下口中的玫瑰饧后忙道：“上壶白水便罢了。”

茶汤的美，他秦照实在是欣赏不来。

青锋，穿云，长风，挽羽四个是圣人赐下的宫人里有头有脸的几个，名字也起的符合他的喜好，青锋正是他的侍茶宫女。

因着他对茶汤的不喜，小姑娘颇有些不知所措，每日还是顽强地把茶汤进上来，尽管秦照一口也没喝过。

吃完两块玫瑰饧后，秦照便喊人进来更衣：“穿云，本王要骑马。”

被人服侍着换上织金蟠龙暗纹圆领袍，腰间束着两端镂空龙纹花叶的躞蹀玉带，拒绝了在他看来很丑的交脚幞头，扎了个高马尾便下了象辂。

乌骓马尾高举，欢快地冲天打了个响鼻，摇着头就要去蹭他的脸。

秦照顺了顺它的鬃毛，翻身便上了马，乌骓扬蹄就要狂奔。

“不许跑。”秦照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脖子。

从阴山一路出来，走的并不快，如今过了两三日，还不到最近的丰州城。因着往京城走愈发暖和的原因，两旁长出了嫩嫩的草芽，算是荒凉中难得的一抹新绿。

一路上干干燥燥的，一滴雨都不曾下过，湛蓝的天空和偶尔掠过的飞鸟还有路边的新绿，就是此刻这片天地中最为夺目美丽动人的颜色。

“乌骓近日来颇为暴躁？”秦照扭过头去看落后他半步的程超，是疑问的语句，却是肯定的意思。

跟着马车慢慢走了两天，乌骓已经开始拱马草撅蹄子，冲着象辂打响鼻，很明显是已经开始暴躁了。

“回殿下，的确如此。”程超羞愧地低下了头。

乌骓本是宝马，能日行千里追星赶月，能跟着殿下在战场之中三进三出，却不能就这样一直慢慢地走在一旁。

战马失去了战场和草原，混在金粉富贵当中，自然开始暴躁起来。程超已经想尽办法安抚，成效还是微乎其微。

秦照低头摸了摸乌骓的马头，半响后才低声道：“我已经如此了，不能再让乌骓随我困死京城，京城没有阴山这么大的草原让它跑个痛快。”

也没有能随他疾驰的秦照陪它跑个痛快了。

程超看出了他的意图，忙劝道：“可是殿下，这是陪了你八年的爱马。”

不但是你回京城后的念想，也没有哪个臭小子配拥有它。

“正因为如此。”秦照已经抬起头，重新露出笑容来：“不能让它不开心。”

马儿是风，它需要自由。

“程超，你派人把乌骓送回军中去，送给——就送给那个叫江清夷的小子吧。”

“就说，本王在京城等着他带乌骓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