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颜仟华醒的时候，替他守夜的人已经离开了。

今日是他上朝的日子，颜仟华闻着鼻间还未飘散的冷香，喊来了白雪。

过了一会儿，白雪才快步走进来，“大人。”

颜仟华撑起身坐了起来，“替我宽衣吧。”

白雪点点头，“是。”说着，她走了过去，先服侍颜仟华穿上鞋袜，而后走过去拿衣物。

“对了，回来后你替我去寻几样安神的香来，在我睡前点上。”

白雪有些惊讶，“您最近睡不好吗？”

颜仟华“嗯”了一声。

“大人，您眼下有些淤青，奴婢叫人去煮几个鸡蛋路上敷一敷？”

颜仟华站起身来任由她替自己穿衣服，“总归是要系个带子蒙住眼睛的，不必麻烦了。”

白雪应了一声，又替颜仟华挑了一条配今日暗红色朝服的带子蒙住眼睛。

待都收拾好，白雪便抬起手扶住颜仟华往外走。

“这几日京中之事你还未汇报给我。”

白雪是颜家培养出来的奴婢，很小开始就一直伺候颜仟华了，她不仅是伺候颜仟华起居的侍女，还是颜仟华的贴身侍卫，不仅略懂药毒，还是颜家情报网的一个联络人之一。

她扶着颜仟华往府门口走，一辆马车已经停在门前了。

“倒是没什么别的事，只是昨日小侯爷回京以后就将锦瑟郡主接回去了。”

“郡主？”

白雪步伐很稳，能看出来是常年习武之人，“是，陛下三天前将她封为郡主了。就是楚小侯爷从边关发来的捷报抵京后五日。”

颜仟华点了点头，“王阁老身体可还好？”

“王阁老近日一直在家，并未上朝，奴婢打听到是他那幺女被四皇子退了婚，想不开要自尽呢。”

“楚義？”

白雪“嗯”了一声，“话说王阁老家那幺女也及芨快两年了，若是真的不嫁人，可就真变成老姑娘了。”

颜仟华嘴边勾着笑，话中却没什么笑意，他轻轻拍了拍白雪的胳膊：“王阁老这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四皇子摆明了不想和他那个古板的老东西为伍，他却偏偏上赶子非要凑上去。”

白雪闻言似懂非懂地抬起头问道：“陛下.......不是还未老吗？”

颜仟华知道她敢说出这话来，定是周围没有人的，否则妄议皇帝可是死罪。

“晋元盛景啊.....”

就快要结束了啊。

说话间二人已经行至府门口，白雪扶着他上了马车，自己也钻了进去。

这是颜仟华从前就默许了的，而且颜家有专门拉车的车夫，颜家人永远都是一致对外的。

路上难免会经过几条热闹的早市，白雪原本昏昏欲睡却闻到了一阵好闻的饭香。

听到车里另一个不属于自己动静的声音，颜仟华揉了揉额头，“想去就去。”

白雪吞了下口水，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奴婢不去，奴婢要保护主子。”

颜仟华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我无事，你且去吧。”

白雪还是犹豫，却听见车夫笑了笑，“白雪姑娘，想吃什么让后面跟着的人买来也行，反正咱们也进不去里头，待会儿还得找那御前的侍卫领咱们主子进宫呢。”

颜仟华又道：“去吧。”

白雪这才起身，又对车夫开口，“不用麻烦后面跟着的人了，要是这么早暴露了，主子万一有什么意外，咱们的人不就提前暴露了吗！”

车夫被她一说，连忙道了个歉，然后车厢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颜仟华深吸了口气。

其实上辈子也是某一个很普通的一天，他的小侍女想在他上朝的时候跳车去买零嘴，却再也没有回来。

他稳了稳心神，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你给跟着的人传个信，让他们分几个去跟着白雪。”

“是。”

颜仟华绸带下的眼帘轻轻颤了颤，说服自己现在并非结局惨淡的前世，可他袖中的手还是微微颤抖，心跳的飞快。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却好像也没有多久，颜仟华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

“大人，属下扶您下马车吧。”

颜仟华摸索着往前摸，“白雪还没跟上来？”

车夫从前面翻身而下，“白雪姑娘在后头呢，您别担心。”

颜仟华点点头，此时他人已经扶着车厢边上走了出来，伸手想要拉住车夫递过来的手。

这时却听见了一声驭马的声音，连人带马也不过就停在自己半米处。

“爷来吧，颜大人早！”楚铮翻身下马，直接走了过来，拉住了颜仟华还没有抓到东西的手。

颜仟华只觉得手一热，下意识的就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大人昨儿个夜里还要爷留下，今日便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弃我于不顾了？”楚铮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笑着开口。

颜仟华身形一僵，任由他把自己扶下马车，而楚铮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却不知为何一直拉着他的手，“你就在这儿等着吧，爷正好扶着你们家大人上朝去，保证回来的时候还你们个完好无损的主子！”

说着，楚铮就拉着他的手往前走，颜仟华不由得放松了一半心神跟着他的脚步，“听小侯爷的，那就麻烦小侯爷了。”

车夫行了个礼，目送他们走进了宫门。

楚铮和颜仟华经过了宫门前侍卫的检查，而后继续往里走，期间也听见了不少和他打招呼的老大人的声音。

颜仟华被楚铮拉着，也没人觉得意外，只是觉得二人站在一起分外的好看。

因为往常也有别的热心的大人会在宫门口偶遇颜仟华，而后带着他进宫。

终于没人过来打招呼了，楚铮叹了口气，“这帮老东西可比我们边塞的将士难缠多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坐马车来的吗，手怎么这么凉？”

颜仟华想到刚刚的事情，偏头“看”向楚铮，“小侯爷这是……在关心我？”

楚铮皱着眉沉思了会儿，而后道，“你这身体看着就很弱，若是京中日后有何变动，你怕是要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生吞了。”

颜仟华脚步一顿，而后又继续往前走，他上辈子可不就是被这地方生吞了吗？只是不是只有他，还有他身边这个拉着自己看似很关心自己的人。

“那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我还不如随小侯爷一起去边关，给您做个谋士如何？”

楚铮大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若是大人不介意，爷自然将敬您如上宾。”

颜仟华摇了摇头，却没再提刚刚的话题，“今日早朝可能有些趣事，小侯爷不如与我一同听听热闹？”

他如今还未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他还有很多时间去准备，这一次，他怎么可能再被拘禁在那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也不会再让身边这个风华正茂的人受一点点伤了。

楚铮笑弯了眼，“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