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议事
小说: 与君同 作者:严世安 字数:3666 更新时间:2019-04-26 08:41:07
宰相府上,司徒曜饮着春茶自在惬意。
一个小厮跑来报告:“老爷,施洗马来了。”
司徒曜放下茶盏,看施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边走边打量他这宰相府,还道:“大人好会享受,堪比皇上的御花园。”
“不敢。”司徒曜示意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挥手让下人端来一杯茶给他,“施大人叫老夫请了四次才肯来,老夫荣幸不已。”
“您老是要折下官的寿么?”施尧浅笑着,饮了一口热茶,竟有些惊喜,看着司徒曜问,“这茶……”
司徒曜颇为得意的笑道:“施大人也喝过这茶么?!呵呵,是啊,和恩堂的淬春光。这是春日的第一道。”
施尧又饮了一口,放下了茶盏,心中有些起伏。
大胤有不少好茶,大部分都销往海外。只要是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能喝到有名的好茶。北方很少有人种茶叶,茶叶在南方种的兴。因此各地慢慢的都发展起当地的名茶来,每年都要上供一部分给皇宫里。这淬春光是大胤名茶里产量最少的,南方就只有和恩堂种养。因其对生长环境的挑剔,就那么几处适合生长,因此每年就产那么几百斤。这几百斤还分销往海外,上供皇宫和自营的。分到皇宫的那份最多,每年有专人押运。皇上爱极了这茶,平日里自己都很少喝。
前几日施尧还听太子说,皇上有次在批奏折时有些渴,太监给泡了杯茶给他。皇上饮了几口就放在一边,继续批奏折,批着批着就突然问掌事太监一句:“和恩堂的淬春光什么时候到?”
当时太监答说还需要些时日,皇上听了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可见是巴不得当时就能喝上这淬春光。
现在就有意思了,皇上那边还在叹气,宰相府上就已经喝上了。想都不用想,司徒曜干了什么。
施尧的父亲先前去南方出差时,特意花重金买了些回家,逢人做客就拿出来炫耀。施尧看不过,某日趁自己老爹不在,给自己泡了一大杯。没想到就那么喜欢上了。最后可想而最后,他老爹看自己的宝贝茶叶一下见了底,差点背过气去,揪着这事骂了施尧好几天,那个心疼啊。
司徒曜打破了他的沉思,道:“花朝节就要到了,今年又是林哲来操办。连着三年都一个样子,怕是今年他会整些不一样的了。”
“那又如何,只要皇上喜欢就行。”施尧无所谓。
“老夫听说,你与他曾在秋风堂一起求知过。”
司徒曜冷不防的丢出这么一句话,施尧愣了一下,继而道:“对啊,我和他那时候关系不错。后来秋风堂出事,我们就分开了。”
“关系不错?”司徒曜有些不相信,“现如今你们一同在朝,老夫怎么没看出来你们当年的情谊来?!”
“呐!”施尧笑了起来,“时间久了人都是会变的嘛,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与他现在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谋各自的利益,这样不也很好吗?”
“那也是。”施尧这么说了,司徒曜也不好说什么,只随意又说起了王潀,“我看他倒是对那个新来的侍御史不同,你也认识他是吧!”
“嗯。”施尧敷衍的点点头,“当年我们三个一起在秋风堂生活过。”
“老夫不明白,林哲为何要那般维护那个王潀?他们之间是有什么吗?”司徒曜问。
施尧就知道。
“他们两个的关系好过和我的关系,如亲兄弟一般。分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相聚,也都是在朝为官,相互帮扶也是正常的。”
施尧的回答滴水不漏,司徒曜不敢再多问什么,他没有把握。最后两人又闲扯了一些,施尧就告辞了。
坐在马车上,施尧的神色瞬时就变得阴沉无比。司徒曜这人他虽然不了解,却也知道他是个狂妄之徒,怕是以为自己的先帝的老师,地位崇高,目中无人。却又老谋深算,城府极深。这样的人,还是少来往的好。
偏他又对王潀感兴趣起来,这叫施尧有些头疼。自皇上登基以来,司徒曜就和林哲暗地里叫着劲,明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冲突,可是双方都是想除掉对方的。皇上那边呢,一个是先帝的老师,哪里敢动;而林哲呢,又是辅佐他上位的功臣,哪有兔死狗烹的道理,就算有,也不是现在。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两人在明面上叫他难做就是,私下里不闹大,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而王潀于林哲而言……施尧想至此又头疼不已,他真恨自己当初脑子一根筋,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他当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林哲对王潀可能没有当年那么深的执念,但是现在两人又在一块,很有发展的空间啊!
施尧知道林哲不待见自己,他不在意,没什么大不了,大家各走各的路,分的清。当年是因为王潀在,两人的关系也算可以,两肋插刀都行。直到后来两人再见,则形同陌路,当时叫施尧尴尬不已,后来也就释怀了。
现在只能找个机会让王潀小心点司徒曜了,不过有林哲在,司徒曜现在应该不敢动王潀。
王潀这头,好说歹说也没让林哲打消让他一起参与花朝节这事。这不,活像个雕塑一样坐在那,动都不动,一声不吭的听其他三个人讲。
刘泽平今天是大开眼界了,真心觉得王潀有意思极了。平时总板着张脸的林哲在王潀这也讨不了好,还不敢对王潀怎样,真是叫人很难不感兴趣。
温珩这还好能崩住,他和林哲说:“听说清平山那边今年的花开得比往年好,这次大部分嫔妃都会一起去,到时候该是很热闹。”
“风筝准备的怎么样?”林哲问。
“这个倒是不难,就是做来做去,就那么几个花样,会叫人腻味。”
林哲扭头去问王潀:“你最会做风筝了,你有什么想法?”
王潀梗直着脖子就是不愿意和林哲说话,心里憋着气不舒服,看都不愿意看林哲一眼。温珩和刘泽平实在忍不住,互相搭着肩膀笑得快要摔下椅子去。
偏王潀这人容易被周围气氛感染,看见别人笑自己心里的气又莫名消失,忍不住也想跟着笑,可是先前又摆出那么一副生气的模样,现在要他笑又觉得不好意思,只得硬生生忍着。
林哲好多年没有感受过这么欢乐的气氛,王潀那死要面子的性子他最了解了。看那俩人笑成那样,自己也不自知的轻笑出声:“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他的一声笑叫王潀愣住,慢慢扭头去看他。
在秋风堂的时候,林哲很少有笑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心情真的很好的时候,也不过是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不曾出声过。王潀对他的笑最没有抵抗力,他珍惜他的笑,每次回想起来,都能带动心底里最柔软的那一块,连同带动他自己的嘴角和眉眼。
林哲笑着,没有任何的介怀,看王潀看着自己,他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满是粗茧的手掌剌过他的额头,那一瞬间的触感,叫王潀浑身上下一阵颤抖,连指尖都微微抖动起来。
那一刻,王潀极想哭出来。他对林哲的触碰,没有任何的抵抗力。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又爱极了林哲时不时不经意的触碰。现在不似当年,当年他可以理所当然的接受林哲对他的好,反正那时候王潀想的不多,珍惜眼前人是他唯一的宗旨。而现在,他们身份悬殊,林哲或许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他不敢僭越了两个的关系。这么多年了,明明对他没有当年那般执着了,明明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去御史台打打杂而已。可是只要看着他,心中那股暗流,又止不住的涌动,折磨死了他。
想哭,又不能哭。王潀只得发疯了一般大笑,趴在桌子上大笑,把脸埋在衣袖中,肩膀一抖一抖的。反正待会儿问起来,就说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温珩和刘泽平笑够了,喝茶止渴。林哲倒没有料到王潀会绷不住笑起来,当即心里也舒坦了些,任他趴在那笑。
王潀笑够了,或者说是哭够了,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就着大袖子擦眼泪。刘泽平调侃:“你这是哭还是笑啊,眼圈红成这样。”
林哲好奇的看着他,王潀不自在的说:“你们太逗了,我眼泪都笑出来了。”
有些鼻音,叫林哲生疑,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继续问他:“风筝这块,你怎么看。”
“风筝?”王潀莞尔,“那还不简单。既然不想和往年的一个模样,大家就自己做好了啊,你想做怎样的风筝都行,那是你的独一无二。到时候还可以来个评比,谁的风筝最好看,谁的风筝最难看,哈哈,这个开玩笑的,还有谁的风筝最特别。这些都行啊。到时候各种各样的风筝飞上天,啧啧,那景象,肯定是有趣的紧。”
说完,王潀咳了几声,自顾喝了口茶。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氛不对劲,抬眸一看,嚯!吓他一跳,三个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活像他长了三条腿一样。
最后温珩忍不住鼓掌赞叹:“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真的是叫人不得不叹服!”
刘泽平也是不停的啧啧点头。林哲笑着道:“你这个点子妙,皇上肯定会喜欢的。”
“那对于赏花这块呢?你有什么想法?”刘泽平又问王潀。
“赏花?”王潀想了想道,“这个赏花以前怎么赏就怎么赏啊,难不成你还想飞上天去赏啊。若是真的飞上天去,那样赏花倒也绝妙。哎宫里有没有能工巧匠,模仿鲁班的飞鸟,看看能不能造出来,带些人上天看。”
“这个法子如果早些时候提出应该还来得及,现在不行。”林哲有些遗憾,“就算造的出来,也来不及了。”
“来不及来不及,很多都来不及。”王潀其实还有很多点子,但都因为时间问题没法实现。
“没事。”林哲安慰道,“再有什么点子,都攒着明年来。这次的就先这样,到时候就临场发挥了。”
“明年还是你操办吗?”王潀问。
“不出意外应该还是,当然也有可能不是。谁知道呢。”
林哲淡淡的笑笑。
温珩和刘泽平先行告辞了。林哲要王潀陪他逛逛他的府邸,王潀不好拒绝,便走在他身边无聊的逛着不大的府邸。
“你还记恨我吗?你的腰。”林哲问他。
王潀下意识的摸了摸腰,说实话一开始是挺恨的。但后来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总归他觉得这也没什么,自己应得的罢。遂摆摆手:“无碍,以后小心点就行了。不过我是当真怕冷。”
林哲不知道该说什么,走着走着就要踩上一颗桃树苗,王潀眼尖,立马将人往回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