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重华倒是未想到齐冀会与他相谈此事，更有意向插手药材的事情。只听他说：“我想与纪老板合作，如何？”

纪重华不动声色放下酒杯，心思百转千回，齐冀什么身份？为何收秦家物什？是敌是友？又为何要合作收购药材？有什么目的？

“你可有打算？”

“钱我不在乎，我只要收到药材。”

“齐老板大方之人，不知要药材做什么？”

齐冀哈哈一笑，道：“药材能做什么？无非是吃了，治病或……救人。”

纪重华紧紧打量他几眼，才道：“好，我与你合作。”

不管什么目的什么身份，合作便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只要在眼皮子底下，总有一天会暴露无遗。

齐冀举杯敬他：“纪老板爽快之人，祝我们合作愉快。”

纪重华举杯回敬，气氛又缓和，不再谈秦家之事，二人就着酒菜说些见闻趣事，又有无双舞蹈助兴。

二人亦是好酒量，喝了两坛酒依旧清醒。酒桌上觞筹交错，之间暗中较量，谁也不肯落于下风。

银绝见时辰差不多，伸手拿走齐冀手中的酒，眉目弯弯笑吟吟的：“齐老板你也该歇息了。”

齐冀被拿走酒杯不怒反调戏道：“这么心急。”说着手就摸着他身体。

他胸前露出大片肌肤，白皙肌肤上青紫痕迹尤为显眼。

齐冀皱了皱眉，一把将人抱起，对纪重华道：“我先去乐乐，纪老板你玩好。”

无双见人走了，也靠过去：“纪爷，就让无双服侍你。”

纪重华放下酒杯，低头看了他一眼，亲了亲他的眼睑：“我有事在身，今晚便不留下。”

亲昵温柔的话语，令人错觉像对情人在呢喃。无双有那么一刻失神，迷失了自己，直到男人离开，留给他冷冽的背影方才回神。

纪重华上了轿子，一个轿夫问道：“纪爷可是回府？”

纪重华揉了揉眉心，眼底有微不可见的疲惫，他吐出一口气，望着轿帘，不知在想什么。隔了会儿他才回道：“不用，去三十六蒲草堂。”

轿夫抬着轿子出了花儿街，拐去了城东三十六蒲草堂。

并非是什么高门大院，三十六蒲草堂别致清幽，屋檐下悬挂四个红灯笼，匾额有些年头了。

推门入内，三十六蒲草堂没几个下人，平日也就三四个负责打扫的，此时夜深，也都入睡了。

纪重华并未差人将他们叫醒伺候自己，他挥了挥手，也让随行的下人退下，自己一人慢慢踱步在草堂内。

他收的秦家物什都放置在这个草堂里，只有在这里他才觉得有片刻放松。

走到一处院落，院子里开了秋海棠。

纪重华推开房门，屋内没有灯，亦没有人在等他了，只有窗外泻进来的银辉，落在一张摇椅上。

纪重华走过去躺下，隔窗望月。

十里春风不如你……得到了荣华富贵和权力，到底还是输了你。

这是给他的惩罚，而他也只能接受，无从改变。

纪沅在门外踌躇半天，实在看不下去进来劝道：“主子，你该歇息了。”

纪重华指尖一动，问道：“逍遥馆近日可还有其它动作？”

“在查囤货的药材商，过几日应该会出手了。”

“就等他们了。”纪重华语气没有任何感情，顿了顿，问道：“当年秦家判了个满门抄斩，秦老爷子却被劫狱救走，他……会不会还活着？”

纪沅跟随纪重华近十年，可以说是纪重华一手栽培提拔他。

当年秦家灭门幕后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清二楚，更是看着纪重华这几年如何过来的。今日再提起秦家，他便知道定然是纪重华碰上什么人了，纪沅这么想着也问了出来。

纪重华摘下头上玉冠，墨发落下，他将玉冠放置一旁桌上：“齐冀，我怀疑他与秦老爷子有关。”

纪沅闻言沉吟道：“依属下之见当年秦老爷子在得知你与秦公子之事后便气急攻心，主子这才有机会实行计划，秦老爷子得知此事更是一病不起。秦公子被抓，秦老爷子失去他消息，大夫都言心病成患，郁积不散，需得静心调养，不可再受刺激，不然时日无多。后来一纸判决，满门抄斩，秦老爷子虽被救，但这等刺激他也活不了几日，断不可能培养出齐冀。”

是，秦老爷子被救，当日救他的秦管家也中了几箭，其中有一处是致命，也活不了多久，培养齐冀更不可能。而秦慕，早在他成亲当日死了。

纪重华眼眸一沉，道：“无论如何，都要查出齐冀背后的人，我不信他收买秦家物什没有任何目的。”

“是。”

银绝把名册上的名字报给齐冀，其他的事齐冀清楚该如何做。

“你去查楼昀在商场上培养的人，此人定然不同一般，是扼制纪重华，附国培养深入昆明国商场，以其打乱商界。”

一旦打乱，附国很容易趁虚而入，到时昆明国必大乱。

“我知道了。”

银绝微微颔首，趁着这时候银绝多睡一会儿。

齐冀守在他的身边，将被褥拉到他肩头上：“今日阴雨连绵，公子的身体……”

“没事，我服了麻沸散，可以支撑一时半会。”银绝闭着眼，身上很是疲累。一是身体不行，二是纵谷欠过度。

这么多年他早已经想好了自己死法，不是被杀就是死在床上。

齐冀眸色深了几分，银绝胸膛上的痕迹分明是新的，今日他又跟谁了？

齐冀蠕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握紧双手。

六年，不，何止六年，从银川最开始的计划何止六年。他们隐忍偷生，步步为营，暗中秘密培养人，走得小心翼翼，不就是为了银川的计划。可是要等到何时银川计划完成？可是那时还有银绝的计划……

要纪家灭门就必须先完成银川的计划，坐上馆主之位，借附国力量对抗纪重华。馆主之位又岂是轻易坐的，他的背后还有一个附国。

而他不能说些什么，他只能听从银绝完成计划。

“我过几日再送些药过来。”齐冀将银绝的手放进被褥内。

得到名单，就开始步步安排了。

正如银绝所料，楼昀派人从中作梗，激起民愤，堵住药材商门口抗议不走。有些药材商顶住压力不肯抛售药材，持观望态度，楼昀便派了馆内几个潜藏的探子小倌使了手段计策潜移默化，令几个酒色药材商将手中药材抛售。

不到三日京都的各个药堂挤满了人抢药。每日一早就有人早早排队，药堂门一开，众人拥挤，甚至伴随着孩儿被挤压踩踏到的哭声。

不过此时却不是楼昀一人买药材。

银绝逗弄着湖里的几尾鱼，漫不经心对小四说道：“有人肯第一个抛售药材，就会有人跟随，药材的价格还会高，就等官府干涉了。这时候那些抱着药材不肯松手低卖的，他们会出手买断药材，一旦药材全买下，以往积压的药材没卖出，又买进新的药材，资金周转成了问题，必然借贷……哼，等他们的就是倾家荡产了。”

小四听着不答，京都闹成什么样他看着，银绝看着，馆主也看着。

纪重华与齐冀也在注意此事，甚至这件事传到皇上耳朵里。

带着金冠身穿黄袍的帝王龙颜大怒：“百姓受尽病痛折磨，连然又瘟疫肆虐，边关战士忠心护国，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昆明国，为了昆明国百姓。这些药材商倒是女干厉嘴脸，抱着药材不顾他人死活。下圣旨，药材下降不可调高，谁敢抗旨，杀。”

圣旨一下，那些尽早抛售药材的药材商松了一口气，在逍遥馆搂着小倌吃喝玩乐，那些抱着药材不肯抛售又买进药材的药材商因为这道圣旨输得倾家荡产。

有人欢喜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