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荀老夫人一番言语下来，荀衡也呆了一呆。

她知道永平侯向来忽视于她，她也乐得有这份忽视，可她没想到的是，祖母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直至今日，终于忍不住为她抱不平。

荀衡想起小时候。

柳姨娘怕她太小不懂事，被别人看穿女子之身，便一直带着她住在后院一个小小的竹屋内，为了能不多跟人来往，以免引起注意，连去账房要些东西都不敢。到了冬天，因着李氏的刻意忽视，加之柳姨娘自己的不争不抢，有那么几年，连厚实点的冬衣都穿不上。

可小孩子又是长得最快的，去年的衣裳，今年便穿不了了，柳姨娘只好把自己的旧衣裳改了给荀衡穿。

可冷极的时候，一些旧衣又怎么够呢。

后来也是荀老夫人看不过去，差人送来了许多东西，才能安稳过冬。

荀衡还记得六岁的时候，她从荀老夫人那里得了个兔皮做的毛领子，毛皮柔软，暖和极了，她爱惜得很，可惜后来还是被荀衢抢走了。

等她过了八岁开始念书，荀老夫人便没怎么再管过她了，她以为荀老夫人不过是一时对幼子的怜惜罢了，没想到如今才知，祖母从未有一日不把她和嫡子一般关心看待。

思及此，荀衡十分触动，她望向床榻上半靠着的老妇人，心下暖流涌动。

只不过，荀衡回了回神，又不禁暗自苦笑，祖母的关爱令她感动这不错，可是在婚事这件事上过于关心了，实在是叫人有些苦恼。

她，要怎么娶妻呢？

永平侯被荀老夫人指着鼻子一通责骂，丝毫不敢回嘴。

毕竟是父亲，就算荀衡对他没什么感情，怎的也没有儿子在一旁安坐，眼瞧着父亲被责骂的道理。所以荀衡还是开了口，打断了荀老夫人的责骂。

“祖母莫要因为孙儿的事情这般生父亲的气，父亲对孙儿的心是好的，是孙儿这些年疲于奔波，不适宜娶亲罢了，总不好娶了别人家好女子，却又不得不冷落人家吧。”

荀老夫人先前也责问了李氏，可现下荀衡的话语中却只提了永平侯的好心，倒似在她的亲事上是永平侯有心，李氏无意一般，一旁的李氏忍不住悄悄白了她一眼，暗骂她是个小贱种。

荀老夫人见她还替永平侯这般说好话，长长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便是孝顺也要多替自己想想，你说你四处奔波怕冷落了人家好女子，可你为何要这般奔波劳碌？还不是因着你这父亲的一颗心长偏了。”

说到一半，瞪了一眼一旁的永平侯，“从你接手府里的几个铺子，这些年被你经营的有声有色的，我虽不管事，却也知，府里上下能过得这般宽裕，尽是你之功。虽说这也是好事，可你毕竟是个侯府公子，为了府里做这些外头掌柜做的事，实在是委屈你这个孩子了。”

“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荀衡犹豫地看了一眼永平侯，见永平侯表情淡淡，似乎不怎么在意荀老夫人的话，便起身坐到了荀老夫人的床沿边上。

荀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瞧她的眉眼。

说笑道：“你长大了，眉眼与你父亲倒是有六分相似，只是大体还是更像你娘，男儿家竟能生的这般俊俏。你常在外头行走，想必定有不少女子倾心与你吧。”

“祖母说笑了，孙儿哪里就这样好了。”

一边的荀麒方才见向来慈爱的祖母发火，吓得一直不敢说话，如今看祖母的心情似有回转，便连忙也笑着搭话：“祖母说的极是呢，四哥在外面可颇有美名呢，听友人说，大家都认四哥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李氏闻言转头瞪了一眼荀麒，似乎在责怪他这时候还说荀衡的好话。

李氏虽不高兴，可荀麒这话却大大取悦了荀老夫人，荀老夫人的脸上笑意更深了些许。

“是嘛，衡儿的娘长得好，衡儿这才得了这么个好相貌，既是第一美男子，那议亲可不能委屈了衡儿，也必得给配个美人儿才成。”

李氏听着荀老夫人这话有些不高兴，什么叫因为荀衡这个贱种的娘长得好荀衡才相貌好？这是说她的儿子不是什么美男子是因为怪她生得不好咯。

虽然荀老夫人夸她的娘亲让她很高兴，可荀衡见荀老夫人三句话不离自己的亲事，不禁在心底偷偷叹气。

“祖母，孙儿近两年事忙，外头还有许多事未做，亲事……还是往后拖一拖吧。”

“你都二十一岁了，还要拖什么，成家方能立业！”

“孙儿知道祖母疼爱孙儿之心，是孙儿实在放不下那些繁杂的事务，怕离了孙儿，下面的人做事不尽心，所以还是拖些日子吧。”

荀老夫人叹了叹气，“好吧，你这孩子，犟的很，祖母就先帮你留意着，若有适合你的好姑娘，祖母定然亲自去为你提亲。”

荀衡笑了笑，点了点头。

一旁的李氏见她们祖孙聊的差不多了，便连忙偷偷用手指去戳永平侯的后背。

永平侯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和站在一旁的小儿子，没法子，只得又硬着头皮开口：“既然衡儿的婚事不急于一时，那不如先替麒儿定下吧。”

荀老夫人看了看荀麒又看了看荀衡，想着都是自己的孙子，纵是再生永平侯和李氏的气，心到底软了一半。

“你们既是来找我这多年不出门的老婆子，想来是心里要有小儿媳的人选了吧。”

李氏忙应道：“是，儿媳觉得忠宁伯府上的嫡姑娘就甚好，年纪也和麒儿相当，相貌性子无一不好，只是那忠宁伯府也不是一般人家，所以才想着有劳母亲去走上一趟，想那忠宁伯府定然会给母亲面子的。”

荀衡听见忠宁伯府几个字，原本懒怠走神，立刻凝神细听起来。

忠宁伯府的嫡女？是小时候总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好像是叫林什么毓来着的。

多年不见她倒是听说过那姑娘已然出落成了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了，李氏居然想给荀麒娶个伯府出身的贵女？荀衢那个混不吝的若是知道了，竟然不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