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渚将道袍解开了，严严实实将南渡裹住，再拾得干燥一些的木头来想要点个火，却不料这碎花镜里的风好似与他作对一般，无论如何也点不着。

“别白费力气了，这碎花镜不会让任何想要求生的人成功活下去的，我们走吧。”

南渡背对着宋北渚，淡红色的泪珠掉在宋北渚的道袍上，淡淡晕开。

他丢失的记忆，好歹找回来了一些，可是为何如此悲烈，如此教人不敢相信的事情，而它又如此，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从人变成了神，又几乎在一瞬间，堕落成妖怪。

后来他也杀过的神，数不胜数。上了天庭，见神杀神，遇仙杀仙，凡是能杀的，都杀了个遍。

当年的天庭，可谓到了谈山神色变地步。南渡太强，下去讨伐的神仙几乎无一人能逃离那媚儿山。而南渡最狠的，是连着神的灵魂一并吞噬，再将神的尸骨嚼个彻底，埋在媚儿山最阴邪的地方，彻底阻断神的轮回之路。

只是如此回顾了以往一段零碎的记忆，南渡胃里都好似有神在哀鸣。

他还想替隐华村的村民报仇。可他再也找不到天界与人间的通道，再也无法惩罚那些侥幸逃脱的神，再也没机会替隐华村的大伯大婶申冤了。

“砰！”

南渡猛地抬手冲着梅树打了一拳，苍白到快要透明的手立刻血肉模糊。

“我没用，我没用……”南渡软软滑了下去，低低自责着，“阿伯，阿婶，对不起……对不起……”

宋北渚听不清南渡嘴里呢喃的声音，南渡颤抖的肩膀告诉他，南渡好似快要死了，快要入魔了一般。

那隐忍的哭声，生生吓走了天上飞过来的鸟儿。

宋北渚几步上前，英挺的眉毛皱在一起，高大的身躯将南渡揽在怀里。阿佛探了头出来，看着埋在南渡肩上的宋北渚，青色的眸子里闪着泪光，它大概也知道了，这小道士对南渡有多特别了。

“南渡……”宋北渚轻轻吻了吻南渡的后颈，低声道，“我会永远爱你，永远陪着你。你别不开心，这样我也难受。”

南渡转了身，窝在宋北渚怀抱里抽泣不停：“哪天你不陪我了，我便将你死死锁在我身边，让你寸步难移……我有一些难以开口的苦衷，小道士，你别听行不行？我不说你也不要问好不好？”

“只要不伤人……我便不管。”

宋北渚将南渡抱在怀里，念了口诀御剑飞行。

南渡看着宋北渚越来越成熟的脸庞以及青色的胡茬，突然流泪流得更多了。

一晃眼，他们已经在一起快一年半有余了。日子只会越过越快，离媚儿山也只会越来越近，在一起的日子，又要开始倒数起来了。

“那你管你能管的，管不了的，便不用插手。”

南渡彻底依偎在宋北渚怀里，闭上那双快哭瞎的眼睛，“我是为你好。”

宋北渚不知如何去接南渡的话，只是紧紧抱住怀里轻得好似棉花的人，急急往外赶。

是碎花镜带给南渡难过的，带他逃离了这地方，南渡肯定会快乐起来的。

“碎花镜里没妖怪，”南渡抹掉脸上的眼泪，冷不丁出声，“里面有的，只是几缕冤魂罢了，我为他们做了衣冠冢，他们不会再作怪了。”

“那雷电……”

“雷电避免不了，这是上天对碎花镜里生物的惩罚，但凡里面有活物，便会打雷放闪个不停，中心的湖泊早干涸了，从里面又长出了成片的梅林，也没什么特别好看的了。”

宋北渚点了点头：“嗯，知道了，再同他们强调一遍碎花镜不能进入即可。”

“你还得告诉他们，里面有很多厉害的妖怪，强到你除不掉的程度，人呐，只有妖怪邪祟能吓住。”

“也是，到骆城我便仔细与村长叙说，你回去好生休息，”宋北渚想到什么似的，垂眸与南渡对视着，“怕你一声不响又走得无声无息，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要是不在呢？”

南渡伸手环住宋北渚的脖颈，破涕为笑。他的小道士啊，终于知道将自己锁在身边了，他都想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有多求之不得。

“不会不在的，南渡，你爱我，我爱你，这其中的联系，生生世世都不会断，生生世世都在我们之间，而我都会有能找到你的路。”

“真好啊。”

南渡贴着宋北渚直跳的心脏，答非所问。

可小道士哪天要杀他，他都不见得自己会反抗，谈何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