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一场大雨，凉凉爽爽的，沈相言歪在睡榻上，目光看着坐在窗边看雨的方子澄。

“可凉快？”他问道。

方子澄回道：“已是初秋，这风这雨已然有些凉意了。”

沈相言道：“别着了凉。”他坐起身。

方子澄笑道：“这点凉意很舒适，倒不至于让人着凉。”

沈相言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入了秋，一场秋雨一场寒，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吹风，到时怕是要嫌冷了。”

“不会。”方子澄笑道：“到时，衣服也穿得厚了。”

两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颇是轻松随意。这段时日，他们俩的相处模式比以往似乎平和很多，至少不再总是一言不合就互恁。

沈相言忽然伸手轻拨方子澄额前的长发，凑近看了看那块疤，满意的点点头，道：“继续用，再配上我从御医那里讨来的护肤的东西，你这张脸，保准恢复的比你没毁容前还俊俏。”

方子澄浅笑，则道：“我又不是女子，要那些个护肤的东西干什么。”

“谁说男人不能用护肤的东西了？”沈相言道，“何况，你长的比些个女子还漂亮，再者是为了祛疤，该用的。”

方子澄还想张嘴，冬枣进了门，道：“少爷，少奶奶，该用饭了。”

“知道了。”沈相言应着，很自然的的拉起方子澄的手，“走，去吃饭。”

方子澄微挑眉，随他去了。

过了几日，睡觉时，沈相言道：“等入了冬，天冷了，我们俩是不是得同床共枕了？”

方子澄淡声道：“王府里暖炉软榻，冻不着小王爷。”

“暖炉软榻也比不过两个人互相取暖来的暖和，你说是不是？”沈相言笑道。

方子澄不理，铺好被褥，脱了衣服上床睡觉。

沈相言喊他，道：“方子澄，本少爷非常怕冷的。”

方子澄背对着他，不应。

沈相言又道：“你睡得可是我的床。”

言外之意，我若想去睡床，你说不得什么。

方子澄轻轻咬了下唇，翻过身，对上近在咫尺沈相言的脸，蹙眉道：“你……”

沈相言直起腰，笑了笑，道：“还以为你睡着了。”

方子澄道：“小王爷说的是，按身份该是你睡床的，是我疏忽了。”说完下了床，“日后我睡这，你睡床上。”

沈相言瘪嘴，道：“好嘛，你这是弄我难堪啊。本少爷几句玩笑话，瞧你那一本正经的样，真是经不起逗。”

方子澄面色略难看，没有说话。

沈相言看他一眼，忽然“啊”了一声。

方子澄看他，“怎么了？”

沈相言笑嘻嘻，“我都忘了，方子澄你是断袖啊，我总百般戏弄你，你不打我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

方子澄微抿了下唇，道：“你知道就好。”

沈相言挑眉，“居然不用敬语了。也是，你我都这么熟了。”

方子澄淡道，“谁跟你熟？”

“你啊。”沈相言笑说，“你我抱亲过，拉过手，骑过一匹马，坐过一辆车，还睡过一张床，这不是熟是什么？”

方子澄目不斜视，轻哼一声，“轻浮！”而后上了床，睡觉。

沈相言笑了笑，也知适度而止，跳上睡榻，也睡了。

临睡前还不忘扔下一句，“收紧了被子，我有夜游症，若是钻进你被窝，可不负责。”

方子澄：“……”默默紧了紧被角。

——

这日，大清早的丫鬟家仆们就在房门前候着，这也是沈相言吩咐的，没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内室。

为的是怕哪个多嘴的丫头小厮把他和方子澄分床睡的事情传出去。

若是不小心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这小小的事情，再由人添油加醋，怕是成了大事了。

“少爷，少奶奶，该起床了。”除了冬枣之外，他人都在外候着。

冬枣刚走到睡榻前，沈相言就丢过来一个枕头，不高兴道：“滚！本少爷困着呢！都滚！”

方子澄醒了，坐起身，冬枣忙上前要伺候他穿衣。

他忙道：“冬枣，我自己来。”略顿，“今日睡过头了。”

“少奶奶，无碍的，你们是主子，本是想睡多久都无碍，只是今日是家宴日，几个房的少爷小姐都去问安了，就差你和少爷，小的是怕你们落了旁人的口舌。”冬枣不紧不慢的说着。

方子澄明白他的意思，穿戴好，喊沈相言起床，才让伺候的丫鬟们进了屋。

洗漱后，没用早饭便去了康乐居问安。

到了那，一屋子的人，问安的各位小辈们都没走呢，见他们俩来，齐齐看向方子澄，什么样的眼神都有，但大多是鄙夷之色。

老祖宗素来疼爱沈相言，爱屋及乌的也喜欢方子澄，即便他们俩来的比旁人晚些，也是宠溺的一口一个阿言阿澄的叫着。

这引来其他人的不满，都是少年，忍性不高；大姨娘的女儿站了出来，撅嘴道：“祖母偏心，阿言哥来的这般晚，你都不说他。”

老祖宗笑了笑，道：“冰丫头你还提意见啊，若是你嫁了人，日后问安来晚，祖母我啊也不说你。”

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对这话里隐含的意思听不出来，只撅着嘴，老祖宗赏了块糕点，才见了笑脸。

而沈相言顺着老祖宗的话，笑道：“昨夜折腾到很晚，翌日早晨实在困乏的厉害，孙儿多谢祖母体谅。”

说这话时，眼神是看着方子澄说的。

“……”方子澄瞪了他一眼，移开视线，却又在心里骂道这小子太不分场合的乱开玩笑。

而老祖宗听了这话，要笑不笑的，“你这孩子，羞不羞！”

沈相言露出一口的小白牙，道：“祖母是过来人嘛，孙儿说的又不是假话。”

方子澄听了这话，这会子是不得不佩服这小子说话没分寸的狂劲了。

老祖宗手绢遮嘴一笑，故作沉脸，“你这孩子！”

沈相言笑着拉着方子澄给她老人家行了个礼，一下子又把老祖宗给逗乐了。

心满意足的让所有人坐，难得所有的孙子孙女全到齐了，老祖宗便命人传饭，让这些个小辈们来陪自个吃饭。

“祖母，我们还要去学堂呢。”

“今儿不去了。”老祖宗笑的满脸褶子。

听了这话，这群少年少女们立时欢呼；饭桌上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只是不待片刻，二姨娘的儿子看着方子澄，说了句，“我母亲说你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话音落地，三姨娘的儿子纠正道：“不对，我母亲说阿言哥哥娶了个不会下蛋不分公母的鸡。”

而这话之后，便是沈相言手里的汤碗落地，众人一齐扭头过去时，但见他的脸色阴沉，眸中带怒。

“说，你们母亲还说了关于阿澄的什么，全都给我说出来，一个字不许漏！”他说着扫了一圈桌上的人，“别以为本少爷跟你们不常走动，便不知你们那些个小花花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