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琛握紧杯子，指节泛白：“好。”

"你好吗？"这句话像悬在半空的刺，他曾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的回答，此刻却卡在喉咙里。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在虎口处聚成冰凉的小洼。

章鹿喉头滚动，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他看着林其琛眼下淡淡的青影，想起大学时那个总在琴房熬夜编曲的少年。那时的月光落在对方专注的眉眼上，和此刻隔着玻璃的冷光截然不同。"对不起，我这么晚才来找你。"

苦涩的咖啡在舌尖蔓延，林其琛望着杯底沉淀的深褐色，忽然想起顾源书房里那台价值不菲的咖啡机。同样的咖啡豆，煮出来的味道却天差地别。"不怪你，这大概就是我的命。"他转动杯垫，塑料边缘在掌心压出红痕。

"我刚从国外回来。"章鹿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他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皱巴巴的机票——那张标注着"加急改签"的票据，见证了他跨越十二个时区的急迫。房间里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将沉默切割成细小的碎片。

"阿琛……"

"我就是来见你一面。"林其琛突然开口，杯中的咖啡泛起细小涟漪，"小鹿哥，我们回不到过去了。"他刻意加重的敬称像道无形的墙，章鹿看着对方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突然想起毕业那天，林其琛也是这样低头拒绝了他的告白。

从咖啡厅出来时，夕阳把街道染成蜂蜜色。林其琛仰头望着天空，成群的鸽子掠过写字楼玻璃幕墙，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周管家的消息跳出来："小少爷，少爷找您。"

柔软的拉舍尔床单裹住林其琛的身体，他盯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听着门外周管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过手机的瞬间，皮革外壳残留着顾源惯用的雪松香水味。

"顾少。"他捏紧被角。

"怎么不接电话？"电流声里夹杂着飞机引擎的轰鸣，林其琛想起今天航班信息里那个刺眼的"提前返程"。

他扫过手机屏幕上三个未接来电："静音了。"空调出风口的风突然变得刺骨，他蜷起脚趾，感受着羊绒地毯粗糙的纹理。

沉默持续到第十秒，顾源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去见章鹿了？"

林其琛的心跳漏了一拍。窗外传来汽车碾过减速带的颠簸声，混着楼下孩童的笑闹，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嗯。"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回答，像片干枯的叶子飘落在大理石地面。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敲击桌面的脆响："你胆子大了啊。"顾源的尾音被拉长，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林其琛数着墙上装饰画的金色边框，直到听筒里传来最后一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忙音响起的瞬间，林其琛把手机倒扣在枕头上。周管家临走前轻掩的门缝漏进一丝光，在地板上拖出细长的影子。他拉起被子蒙住头，黑暗中浮现出章鹿欲言又止的眼神，和顾源最后冷笑时绷紧的下颌线。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跳动着红色数字，凌晨两点十七分。林其琛翻身时，机械表的金属表带硌到肋骨，那是顾源去年生日送的礼物。窗外的月光漫过窗台，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单薄得仿佛一触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