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白的家里有很多书，满满一整面墙的书，从杂言小说到专业性书籍，翟白空的时候就会坐在他的专属角落读书，书不但给他带来打破现实世界的狭小的障碍的想象，也让他认识到了自己，是个同性恋。

性取向分四种，异性恋，同性恋，无性恋，还有一种听上去就很博爱的‘双性恋’。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自己看av会无动于衷，但是由于av里的男优长得就像楼下跳广场舞的大爷，所以那时他也没把注意力放在男性身上。

后来他偷偷下载过一些gv，独自一人躲在被窝里看得热血沸腾，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生理上好像起了一种不由自主地战栗和激动，呼吸急促，体温升高，面红耳赤。

会感到羞耻，会感到兴奋。

但是这只是个秘密。

在学校里，他有时候也会对长得高大帅气的男生多看一眼，但是那些男生大多身上带着一种浮于表面的引人注目和喧嚣，就像是三月要采蜜的蝴蝶，花枝招展地在花丛中飞来飞去。

翟白虽然被别人叫做小娘炮，但是他觉得那些人比女生还要有吸引异性的虚荣心。所以他靠着小说和不可描述的影片安安分分地做个深藏不漏的gay。

但是，老天硬是要拨动他那颗安分守己的小心脏，扑通一下发了个大招，让翟白有生之年尝到了什么叫做情窦初开少男怀春一眼万年。

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就这么如同雷动九天破长空，冷若冰霜地走进了翟白的眼里。

学校四周种了很多树，一到秋冬，那些树就跟脱发似地哗哗掉叶子，校园里的人都快走光了，翟白打扫操场扫得两条胳膊都快废了。偏偏还有人这么不挑时间地点在操场旁的小树林里你侬我侬。那男生个子很高，腰上别着校服外套，颜色很明显不是本校的。不过那个女生倒穿着蓝灰色的棉服。

翟白自然没有打扰别人的意愿，就提着畚斗，小碎步快走，路过时还是没忍住瞟了眼，直接就楞住了。

这……

不是那天那个……在校门口的男生吗？

此刻他正和一个漂亮女生脸凑在一块絮絮低语，翟白只能看轻他挺直的鼻梁和一边翘起的嘴角，又正又邪。

林樱樱被徐知梓抱在怀里，又羞又怒地要推开他。

“你别亲我啦……会被人看到的……”

女生脸蛋红红的，颜色俏丽的嘴唇如同三月的樱花，微颤地使人移不开眼。

“……我宝贝这么美就是给人看的。”

徐知梓微低着头，低沉的嗓音丝丝沙哑。林樱樱根本就比不上徐知梓撩妹的段位，被调戏得更加紧张了，脸都不知道朝哪摆，正转着，就感受到一股芒刺般的目光直愣愣地朝她射来。

林樱樱一惊，小脸通红地要推开徐知梓。

“怎么——”

“有人过来了……”

“噢……”

徐知梓一点也没有慌乱，侧过头，就看见了一个苍白瘦弱的男生，提着扫把和畚斗赤裸裸地盯着自己。

校服很大，跟麻袋似地把人套在了里头。

不过，这炽热的目光倒是有点熟悉，像是——

“看得爽吗？小娘炮。”

后面三个字带着漫不经心的调笑，声音悦耳，令人面红耳赤。

还以为是女生呢，没想到是个男的，不过看起来就非常弱鸡，徐知梓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和告白可以堆一箩筐了，就跟秋天的落叶一样扫不完，但是男生——

会用这么直白热烈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男人，倒是头一个。

声音如同羽毛扫过脖子，翟白不自觉地缩起了脖子，大脑神经紧张又兴奋。

林樱樱怪异地看了眼翟白，对徐知梓说：“我们走吧，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吗？”

徐知梓揽过林樱樱的腰，从翟白身边走过。

“等一下。”

脚步没停。

翟白跑到徐知梓面前。像只半路跳出来的肥松鼠。

“你能收我当小弟吗？以后你打啵，我就给你站岗行不？”

翟白说。

他畚斗里的落叶因为奔跑而洒了一半，洗过的球鞋上也沾了一片。

林樱樱尴尬又生气地骂道：“你神经病啊……”

但翟白只是睁大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徐知梓。

徐知梓又露出了笑，这回翟白看得更清楚了，笑地邪气又冷漠。

“不收。”

声音悦耳而不近人情。

“那我就去把你们俩接吻的事告诉老师！我知道你不是我们学校的，但她是——而且你们俩在一起的事肯定还有同学知道，老师只要一问就肯定问出来了。”

林樱樱倏地抓紧了徐知梓的校服，显示出了紧张。

翟白也有些紧张，他怕徐知梓下一秒就揍他。而且他肯定毫无还手之力。

但徐知梓只是说：“去阿，我还可以陪你一起去，亲自承认怎么样？”

翟白惊讶地看向他，又假装镇定地说：“要是你答应收我当小弟，就不用……”

“说了不收就是不收。”

徐知梓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就现在吧，咱们去校长办公室。”

说完，不等翟白退缩，就长手一伸，拽着他的领子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对还在身后的林樱樱说：“今天你自己回去，晚上给你发微信。”

林樱樱欲言又止地看着徐知梓把那个男生拖走。真是要气死了。本来他们异校相处的时间就不多，还要被打搅，真是气死人了……

“欸，等等……慢点，我要摔倒了……”

翟白完全被动地倒着走。还要顾着扫把和畚斗，这可是班级公共物，他才不敢乱丢。

徐知梓拖着人上了三楼，又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到了门紧闭的校长室前。

松开手。

翟白揉揉自己的脖子咳嗽了几声。看着紧闭的房门，翟白松了口气，说道：“校长日理万机，我们还是不要因为一点小事打扰他了，走吧走吧。”

“怕什么。”

翟白迈开的腿僵硬在空中，又慢慢放下。

“心虚啊？”

翟白挺起胸膛。

“我……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只是不想伤了两校的感情，你说你穿着五中的校服，好歹也代表五中的形象是伐，怎么能让我们一中的校长来管五中的学生呢？这多不合情理……”

“既然你们校长都管不着，那你这么八婆干什么？”

翟白神色一滞。

“我这不是想跟你套近乎一不小心就口不择言……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行不？”

“你认识我？”

徐知梓见翟白又怂又软，寻了个放松的姿势继续问。

“你以为我是谁？黑社会吗？还收小弟？”

不收小弟的话……

“那……当个朋友成吗？我觉得你长得特好看。”

翟白说的是实话，而且眼神特真诚。

徐知梓听了，稍稍探上前，眼睛与翟白平视，像是看透了人惴惴隐藏的心思。

“朋友？我看你是想当我老婆吧。”

他磁性又低沉的声音如玉石碰撞，好像一条装有电压的线接到了翟白的手指，呲呲拉拉，火花作响。

翟白的脸刷得红了，就跟大红灯笼高高挂似的，幸好办公室前面黑，看不见。

“什么？我可是男的，你……你别乱说！”

翟白负隅顽抗。明明心动地要死，还假正经。

“我我我……你可别对我动什么歪脑筋。我可是很直的，比旗杆还直！”

那这个时候就应该把徐知梓推开啊，但是翟白一动没动，就是说话的时候偏过了头，怕自己有口水喷到人家脸上。

“我也是直的。”

徐知梓站直了身，手插到了校裤口袋里，眯起眼打量着情绪激动的翟白。

“而且，尤其，特别，非常，讨厌，娘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