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蓝杉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又急又怒的跑到楼道，刚拉开门就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周不破始料未及的踉跄了一大步，见蓝杉也被撞得几乎快要跌倒在地，周不破伸手一把将他抓住，没好口气的皱眉道：「你跑这么快是有病，还是后面有鬼追你啊！」

亏得被周不破拉了一下，蓝杉这才站稳了身子，看见只有周不破一人，便急声道：「虎子爸呢？！你刚才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周不破闻言，面容微变，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在这里。」

「虎子爸是不是给你红包了，你收了他的红包对不对！」

蓝杉毫不避讳的大声质问道，周不破脸色铁青，看了看周围经过的病人皆露出的震惊的目光，火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咬牙切齿的将蓝杉拽进附近的一间储藏室里。

「你他妈嚷嚷什么！想害死我啊？！」关上门周不破就瞪着眼珠子朝他吼道。

「那你是不是真收了虎子爸的钱？」

「……」见蓝杉很是激动的红着双眼，这般愤怒的神情是周不破从没见过的，不由迟疑了片刻，扭头哼唧道，「鬼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没功夫和你瞎闹。」

周不破正准备开门离去，就被蓝杉冲上来按住他的手：「都已经被人看见了你还不承认！那你衣兜里装的是什么？！」

两人身体纠缠见，蓝杉就看见周不破白大褂的衣兜鼓鼓的，若隐若现的能看见一个牛皮纸信封，蓝杉气急之下伸手就打算去抢。

「你发什么神经！」周不破忍无可忍的一把推开他，「就算收了他红包又怎么样了吧！」

「……」

蓝杉突然愣住了，瞪大了眼睛，张着嘴望向周不破狰狞的面容，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亲口承认了，蓝杉整个脑子嗡嗡作响，震惊得突然不知该怎么回应。

周不破朝他亮出口袋里的信封，虽没有起先小护士比划的那么厚，但软软的一叠分明就是钱，周不破冷哼了一声瞟向蓝杉道：「是他硬塞给我的，求我一定要收下，我还以为有多少钱，结果也才五千，你……」

「周不破！」蓝杉实在听不下去了，高声打断他的话，愤怒得全身都在颤抖，「这种钱你怎么收得下去？！五千元可是他们乡下人半年的生活费啊！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脾气古怪，没想到你的心这么黑！」

闻言，周不破的双眼瞬间如刀子般锋利，这死土包子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指着鼻子骂他。

「我心黑？你他妈嘴给我放干净点！我救了他老婆的命，收他几千元红包是天经地义的！」

「可你是医生啊！救人是你的工作，怎么可以收病人的红包呢！」

「哼，医生又怎么样？医生就不是人么？！」蓝杉咄咄逼人的质问，周不破气得恶狠狠的瞪向他，「五千我他妈还嫌给少了呢！ 这行道里有哪个医生没受过红包的？！」

「你胡说！谢医生就一定不会收病人红包！」

话一出口，就见周不破的脸色就又难看了几分，冲过来抓住蓝杉的衣领道：「谢英豪？！你居然敢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你怎么知道他就不会收？」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他和那个谢英豪不对盘，这乡巴佬还故意拿自己和他做比较，简直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蓝杉也怒急攻心了，根本不顾得周不破此刻有多么不痛快，打开他的手吼道：「周不破，我虽然是个乡下人，但看得出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大家都说谢医生对待病人就像亲人一样，你连他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像你这样一个见钱眼开的人，根本不配做医生！」

「你说够了没有！」

周不破抬手就准备一掌打过去，蓝杉吓得缩起了脖子，抱住了脑袋，周不破见他这副如临大祸的恐惧模样，不禁迟疑了片刻，停在半空的手转而用力的指向他：「好！是谢英豪教你这说的吧！我他妈告诉你，这个红包我会一直收下去，你觉得他好那就滚啊！没人他妈的拦着你！」

「……」蓝杉愣住了，本来以为要被打，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道，「滚……？」

「你不说他好得很么，那就他让收留你，给你治病啊！但走之前，把这几个月的房租给我补上！」

耍无耻谁不会？要治这种没钱没势的土包子他有的是办法。

「房、房租……？你当初明明说我可以不用付的……」蓝杉根本没想到会就这样被周不破扫地出门，还要让他把钱还上，心里难过极了，就像被人在胸口揍了一拳似的。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周不破瞬间觉得痛快了不少，屁本事没有，还学人逞英雄，居然敢给他顶嘴，真是活得不赖烦了。这段时间以来吃好的住好的，就算是条狗只怕也不想掿窝子了，何况是个人呢，周不破不信他真舍得走。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不付不代表现在也可以不付，如果知道你这么麻烦，我会让你踏进我家半步？！」

「周不破你……！！」

「废话少说，把钱给了，有多远就滚多远！」

周不破冷面朝他伸出一只手，眼底窥探着蓝杉纠结的面容，心里冷笑了一声，求我呀，乖乖说几句好话，自己气消了，也可以既往不咎，谁让他向来都大度呢。

「好，钱我一定会还你！」

「……」周不破错愕的犀利一瞥。

蓝杉咬咬了咬牙道：「但这个红包你必须还回去！」

完全不明白周不破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蓝杉这么一句赌气的话，显然是火上浇油，惹得周不破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还从没有人让他这么不爽过。

「做梦！你他妈算哪根葱！我既然收了就绝不会退回去！」

「周不破！」蓝杉红着眼瞪向他冷漠的面容，鼻子也开始泛酸了，声线有些哽咽道，「算我看错了你！用了这个钱你不得好死！」

说完蓝杉就打开门快步冲了出去。

周不破傻在原地，又惊又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妈的，这个人居然咒他死？！想起蓝杉那憎恶而又失望的眼神，还有对自己说的那些狠话，周不破觉得自己才是看错了，竟养了只白眼狼。

要走就走，谁怕谁啊！大不了自己的论文不写就是了，他才不受这份窝囊气。

周不破收了红包的事很快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但没有确凿的证据，大多数人也只是在私底下以讹传讹，周不破的脾气有多变本加厉是可想而知的，成天阴着张脸见谁都不顺眼，尤其是那个谢英豪，更是被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事情变成这样一定都是被这个小人在作怪。

平日蓝杉总是给他送这送那的，现在倒好，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好像每天真的连家都不回了，就在医院和虎子爸一起打地铺，就算面对面的跟周不破碰见也跟个陌生一样，面无表情得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行，算你这个乡巴佬有脾气，但老子比你更有脾气，信不信手术台上老子一刀下去就要了这个老太婆的命！

周不破直到给虎子妈动手术的前一刻都还在心里骂个不停，可当他第一刀真正下去的时候，脑子里却只剩下了怎么样才能救了这个老太婆的命。

这不是他没种，也不是他雷声大雨点小，而是一个医生的本能，这种本能是无法受情绪控制的。

医生之所能成为医生，就是因为他们比普通人更凉薄一些，手术台下你可以选择大善大德，也可以选择十恶不赦，但到了手术台上所有的生命在他们眼里都是平等的，哪怕是一个杀人犯也好，仇人也罢，只要在自己刀下，那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们的生命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