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寒愣了一会儿后，大步向前，一言不发地回到卧室，只留给她们一个背影。

“砰”地一声响，门关住了。接着便是钥匙串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门被反锁了。

那一扇门，像是将她们生生隔成了两个世界。一个进不去，一个根本便不愿意出去。

何南音看着那扇门，胃里不断地有酸水往上泛，口腔里也满是酸涩的味道，激得眼泪开始往外涌。眼睛里蓄积的泪水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卫生间的位置挪动。中途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额头上我传来一声闷响。可是他顾不得了，急急地寻着路线往前走。

他记得沈书寒特别讨厌打扫卫生，讨厌往地上乱扔垃圾，他不能吐在地上，她不喜欢。

何南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可怜，明明那女人将自己伤害的这么深，自己却还是处处为她着想。

像个傻子吧，大概是那种撞了南墙还不回头，偏要撞个头破血流的傻子。

他呕了很久，一直将早上吃的一丁点面包和牛奶全部吐了个干净。眼眶里还是不断涌出来泪水，他攥着卫生纸不断擦，可还是流个不停。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眨眼睛就有泪水涌出来，好像满腹的委屈都要这样宣泄出来一般。

沈书寒的妈妈倒了杯水递给他，他接过水杯，很快地将头扭到另一边，拼命地抹着自己脸上的眼泪。

何南音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温和浅笑好说话的美好少年，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拿定了的主意便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就像他喜欢沈书寒这件事儿，即便最后成了别人眼里不知廉耻的小三，即便她们都认为是自己被人包养了，可最后他还是没有放手。

可到头来，他突然觉得有些疼了。

心脏的位置痛的像是要裂成两半一样。她说“不可能”，笃定的语气落在他的心上。

你看，他多可怜，连想要借子上位都没人要。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只是一走出门阳光刺得眼睛生疼，眼泪似乎流得更凶了。

沈书寒更是烦躁得不行，她不愿意看到爸爸难过。从小爸爸就对她特别好，她犯了错，怕她难过，便一直陪着她。好吃的零食，总要给她多藏一份，包容她的坏脾气。

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对不起纪茯苓。他们说好的在一起，如今她若是结婚，她总觉得是一种背叛。而何南音如此心机地想要逼她结婚，她便愈发不想他得逞。

就这么想嫁给她吗？

何南音没走多久，房子里就来了另一个人。

听到有人敲门，窝在被子里的沈书寒闷了很久，才缓缓出声：“谁？”

“书寒，你开门啊？”

是爸爸。

沈书寒自然知道她爸爸来是因为什么事情，可她却还是在被子里磨蹭了一会儿。不想去开门，不想去面对，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起身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外的男人隐忍着怒气，眉头狠狠皱着，眼角的鱼尾纹带着岁月的刻痕，以前染黑的发又开始出现了白色，一茬又一茬。

“爸”沈书寒皱着眉，将男人扶进来。

“不许打掉这个孩子。”

韩七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像是下一刻就能招呼到她脸上似的。

“可是爸，我们俩个结婚，根本不会幸福的。”

沈书寒也很无奈。

好像也没有人在乎她会不会难过，结婚后会不会幸福。

“书寒，可那是你自己的孩子啊。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吗？你根本就不会懂，一个父亲失去孩子的痛。”韩七突然眉头全被皱到了一起，额头都挤出了抬头纹。

“爸～”孩子不长在沈书寒的身上，她自然是体会不到多了一个小生命的喜悦和无措。她的心里只是多了“孩子”这两个字而已，她感觉不到小生命的心跳，感觉不到两个人血液相连的亲和，感觉不到何南音即将面对的疼痛以及夜夜无法入眠的痛苦。

“孩子”这两个字在这时候面前显得苍白而又无力。对于沈书寒来说，不过就是一个不该到来的错误。

“书寒，这是你的孩子，你不能不负责任啊……”韩七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面部全都皱到了一起，手却在紧紧攥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身体也无力侧倒下来。

沈书寒意识到不对，赶紧在他身上寻找药瓶。

“爸，爸，你的药呢？”她的声音明显有了些颤抖，慌里慌张的模样。

韩七常带在身上的药瓶没找见，沈书寒慌了神。

两个口袋没有。

衣服上的口袋也没有。

“爸，爸……”这两个字里都带了哭腔，她看着眼前这个与她最亲近的男人，突然之间袭上心头的恐惧几乎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男人的手越攥越紧，面色发白，连嘴唇都哆嗦个不停，颤抖着拿手指了指客厅的方向。

“在……包里。”

苍白的嘴唇艰难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沈书寒几步冲到客厅，将扔在沙发上的白色包翻过来。她看见自己的手在轻微颤抖，有些捏不住包上拉锁的手柄。

她承受不了，再这样失去一个最亲密的人。那种看着亲人从你手边离开，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的无力感让她一次次在深夜里恐惧到无法入眠。

拿到药瓶以后，没有再多犹豫，径直跑到韩七面前。

将她爸爸扶好，将药瓶里的硝酸甘油药粒倒出来递给他，看着他顺利含下，才稍稍放下心来。

大约五分钟过去，韩七紧攥着胸口的手才渐渐松了下来，神情渐渐恢复。

沈书寒一屁股坐在床上，整个人脱力一般地任由整个身体往下摊。

幸好，幸好，爸爸带着药，幸好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是沈书寒第一次见她爸爸犯病，可这病被确诊也才只是在三个月前。自从沈书寒知道她爸爸有这个病以后也没少翻资料，但是在看到他痛苦地皱着眉的样子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手足无措起来。

“爸，我错了。”不知为什么，沈书寒的声音在空气里显得格外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