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淑妃人有趣，嘴也甜，有她陪着母后，再合适不过。”

太后端起茶盏，慢慢地啜了一口，一字一句道：“那哀家就不明白了，这样有趣的人，皇帝怎么就不喜欢呢？”

萧尚珩心里虽已做好了准备，却也不由得一惊。

太后竟连几句寒暄都不说，直接切入正题吗？

萧尚珩无话可答，只好僵硬地笑了笑。

“哀家知道你政事繁忙，顾不得后宫。虽说不耽于美色是好事，可你作为天子，却子嗣单薄，这朝堂怎么会稳定？”

“母后教训的是……”

“哀家听媚儿说，你许久不曾去媚儿那儿了。今天哀家就替你做个主，你晚上就去媚儿那儿歇着吧。”

太后话音刚落，淑妃便红着脸轻声娇嗔道：“哎呀母后您……”

萧尚珩不悦地蹙了一下眉。

虽说萧尚珩并不好女色，可为了延续皇族血脉，也还是会定期去临幸后宫的。可独独这位淑妃，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美艳动人，但实际上心眼多得很，仗着姨母是太后便处处欺压他人。更何况，淑妃可是敖家的人，所以萧尚珩无论如何也对她提不起好感来。

太后看到了萧尚珩这一微小的神情变化，冷冷道：“怎么？哀家连这个主都做不得？”

萧尚珩闭了闭眼睛，扯着僵硬的笑容道：“母后哪里的话，儿臣听母后的。”

闻言，太后的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些。

淑妃红着脸起身，对着太后行了一礼，笑着说：“媚儿谢母后恩典。”

太后笑了笑，搀起淑妃的胳膊，道：“起来吧，来来来，坐。”随后眼角一瞥，看到自进门以来一直站着的萧尚珩，轻轻拍了拍额头，“哎呀，看哀家糊涂了，竟让皇帝一直站着。来，坐吧。”

“谢母后。”

“唉……这虽说有淑妃常常陪着哀家，但哀家一直都是孤家寡人的，难免还是会寂寞啊……”

“儿臣之前不是找了些优伶来给太后解闷吗？怎么？他们没本事让太后高兴吗？”

太后摇了摇头，道：“开始确实是新鲜的很，可时间长了，便觉得那来来回回不过就是一个样儿，也没了新鲜劲儿了。”

“那儿臣再去为太后寻些新鲜玩意儿来。”

“说起新鲜玩意儿啊……哀家还未出嫁那时，娘家的哥哥们总会给哀家寻些好玩的玩意儿，与哀家说些新鲜的事儿。那个时候，哪知道什么叫寂寞！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母后说的是。”萧尚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却逐渐转冷。

“可如今，哥哥们一个个都远离了京城，哀家想得到他们的一个音讯都难呐。而仅剩的一个最亲近的哥哥虽在京城，可哀家还是见不得。不知他最近可还安好？”

“母后不必挂心，他一切安好。”萧尚珩直直盯着地砖，嘴角挂着冷冷的笑。

太后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大哥他当年和你有些矛盾。可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皇位你已经坐稳了，他的权你也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让大哥常进宫与哀家说说话，可好？”

让敖循常进宫和您说说话……那还得了？

碍于身份，萧尚珩不能对太后动怒，他便只能紧紧攥着藏在袖中的拳头，借着指甲陷在掌心中的疼痛使自己保持清醒，“朕与敖循之间是怎样的矛盾，母后不知道吗？朕的皇位究竟稳不稳，母后不清楚吗？您……何必这样逼朕？”

萧尚珩目光如炬地看着太后，眼圈微微发红，忍着不住颤抖的声音道：“朕可以答应今晚去淑妃处歇息，可以答应为母后在全天下间搜罗新奇玩意儿，母后的要求朕会尽全力去达成。而唯独在政事上，母后的任何要求，请恕儿臣皆不会答应，特别是有关敖循的事儿。朕意已决，母后不必再说了。”萧尚珩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此时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太后也愣了。她与萧尚珩之间关系一直都不怎么亲密，这她知道。可这么久以来，萧尚珩在她面前一向都没什么脾气的，近乎是百依百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平日里总是温和顺从的皇帝，今日竟会这样忤逆自己。

太后抚着胸口，抬起手指着萧尚珩不可置信地说：“你……”

“母后！”淑妃一直神情紧张地看着萧尚珩与太后间的交锋，此时看到太后的反应，便忙扑向太后，搀着太后的胳膊，道，“您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萧尚珩冷眼看着太后与淑妃，冷笑一声，道：“母后不是寂寞吗？那朕让琨儿来陪母后如何？有着亲儿子陪着，想必就不那么寂寞了吧。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说罢萧尚珩行了一礼，随后转过身，缓缓地走了。

太后闻言浑身一震，慌忙站起身来，扬声道：“等等！琨儿……不不……哀家不用琨儿陪了！皇帝！”

而萧尚珩只是走着，似是丝毫没有听到太后在自己身后的叫喊声。

一出了寿安殿，萧尚珩便一改方才缓慢的步伐，连帝辇都不上，只是以极快的速度走着。

陆云一看情况不太对，便让下人们先将帝辇抬回去，只留下几个亲近的侍从，一溜小跑地追上了萧尚珩。

“陆云，传朕口谕，撤掉萧尚琨的职务，让他进宫陪太后，一步也不准踏出寿安殿！”

“遵命……”陆云抬眼瞧了瞧萧尚珩的面色，小心翼翼道，“主子这是要去哪？”

“习武场！”

“……卑职明白了。”陆云点了点头，随即又颇为难地看着萧尚珩道，“有一件事儿，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尚珩皱着眉看着陆云那欲言又止的样子，道：“啧，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就说吧。”

“是艾澈，他想和主子告一下午的假，说是宫外的母亲生病了，他要去探望一下……”

萧尚珩想了想，随即烦躁地摆摆手，道：“罢了，去就去吧。”

“可否派人跟着？”

“跟着？”萧尚珩停下了脚步，斜觑着陆云道：“跟着有用吗？你们跟了多少次？有哪一次不是让他甩开了？”说罢，便又快步而去。

“这……”陆云被萧尚珩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咬着唇，默默地跟着萧尚珩。

罢了，主子心情不好，在自己身上发泄发泄也是好的。

过了一阵，陆云听到萧尚珩闷闷道：“你跟着朕做什么？做你该做的事儿去！”

陆云愣了一愣，马上明白了自家主子其实是相当不愿意对自己乱发脾气的。主子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不误大事，更多的是为了把自己支开，以防被怒气波及到。

陆云神色复杂道：“是，卑职明白了。主子您……也要好好地发泄一下。”说罢，便默默地离开了。

萧尚珩一行人足足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习武场。在习武场上站定后，萧尚珩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一指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卫，道：“你们几个，过来和朕打！”

几个侍卫一愣，面面相觑。

萧尚珩斥道：“愣什么？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