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光景，午后微醺。

书院讲堂内，孙太傅正讲到《大学》，只听“嘭”一声闷响，似乎是谁的头磕到了案面上。

孙太傅书卷往案几上一搁，“沈禾，你来答！”

被点到名的少女似是没听到一般，邻座的凤殊忙用书卷戳了戳她的手肘，沈禾一脸没睡饱的困倦神色，眼皮都没能睁全，迷迷糊糊的看向凤殊。

孙太傅等得没耐性了，又道：“答不上便去外头罚站！”心想，这不学无术的沈禾答得上来才怪！

堂上的众人皆嗤笑着看着沈禾，沈禾只得悻悻拿起笔墨纸砚和书卷，灰溜溜出了讲堂。

孙太傅瞧她灰溜溜的模样冷哼一声，接着开始提问，“卫洵，你来答。”

卫洵起了身，恭顺的应了一声，接着答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孙太傅满意的点了点头，“坐下罢。”

又点了几个人提问，便下了学。

“洵姐姐。”卫洵抬头，是凤殊的九皇弟，凤千寻。

“怎么了？…”卫洵笑着看他，她的唇色如温玉，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如三月阳光，温润如玉。

这卫洵模样品行是国学监一众皇子世女中出众的。

“洵姐姐，这句话你能帮我诠释一下么？…”凤千寻娇柔开口，手里捧着书卷。

卫洵仔细作答，不知是否无心，又开口问道“怎么不问问你七皇兄呢？…”

凤千寻一时有些尴尬，顿了顿开口道，“阿寻愚笨…”

卫洵心中自是了然，相处这么些时日，不难看出凤殊和凤千寻关系并不亲近。

凤殊座位离卫洵不远，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他却也听得清楚。

凤千寻的那些心思他怎会看不出来，却只是敛下神色，看向了别处没有理会。

视线微微放远，忽然看到了正在写字的墨容湛，五官清晰雅致，柔和的线条模糊了冷硬的棱角，肌肤白晰细嫩，却又不似病态般苍白。

墨容湛长的很漂亮，不同于卫洵的温润气质，墨容湛则是邪肆张扬的不容忽略。

“怎么这般看我？…”墨容湛戏谑的看他。

墨容湛突兀抬了头，四目相对，凤殊忙低下了头，小小的紧张带着浅浅的呼吸，心里似是漏了半拍。

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莫名奇怪。

凤殊忽然抬起了头看她：“墨容湛，你欢喜过人吗？”

墨容湛抬眸奇怪的看他：“什么？”

凤殊望着她重复道：“你喜欢过什么人么？”

墨容湛没回答，只淡淡道：“怎么问这个？”

“有还是没有嘛？”

凤殊不甘心的追问。

她放下手中的书，等了好久开口道：“有过吧。”

凤殊原想追问一句“他怎么样？”，忽然想起什么，闷着头继续看书。

＿

一滴冰冷的水落在凤殊的脸上，凤殊抬头，看见无数个雨滴落了下来，下雨了。

凤殊为难的看着眼前愈下愈大的雨，他并未叫人带伞，眼下只得站在廊下避雨。

头上忽然被一把伞遮住了，侧身就看到了墨容湛。

墨容湛眯了眯眼，朝他笑了笑然后把伞递给了他。

凤殊接过了伞，小声说了句谢谢。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墨容湛忽然靠了过来，模样轻佻的看着他。

凤殊鼻端闻着一缕淡淡的冷香，和着一股温热的气息笼近，到此刻才发现与墨容湛靠得多近。

蓦地，心神一慌，脑中有什么跳闪而出，顷刻间便扰了一头乱绪，顿时，如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惊跳起来，凤殊按下情绪，当下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长廊对头阶下，一袭白衣的少女手里拿着伞，遥遥望着两人，抿了抿唇，默然立在雨里。

卫洵抬头看到不远处正一脸烦恼的凤千寻走了上前，浅浅一笑“九殿下可是没有带伞？…”

风千寻点点头，却没想到卫洵递过来了一把伞，风千寻接过伞忙开口道谢，“谢谢你，洵姐姐。”

“无事。”卫洵不甚在意的着看他，转身出了国学监。

身后的凤千寻看着怀里的油纸伞，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弧度，珍视的将伞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