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朴素的小屋里，灶头的柴火噼啪作响。一个身着平民布衣的男子轻轻叩门，进入房中。

“大婶，小妹她怎么样了？”男子蹑手蹑脚上前，轻声询问，怕吵醒了床上的女孩。

“大夫说，只要服些药，休息几日就好了。这丫头命好，烧得这么厉害还没事。你这个做哥哥的也真是的！这么坏的天气也敢带妹妹出来到荒郊野外乱跑！”大婶小声责怪道。

“大婶教训的是，寒某以后会注意的。”这个布衣男子，便是寒迟了。

“对了，这衣服还合身不？我儿子几年没回来，都只有这些几年前的衣服了。”

“嗯，稍微小了点，不碍事。”

“你就好，你先好生照看着，我去看看粥熬好了没。”

“好。”

送走大婶，寒迟来到床边。萌萌还未醒来，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鬓边。寒迟取下她额上的方巾，在身旁的水盆中，浸没、揉搓、稍稍搅干、折好，又小心地放回萌萌的额头上。

曾几何时，自己也像这样照顾着燕慧啊……原本从来没照顾过人的大少爷，竟然也是这么熟练了……

似乎是感到了额上的冰凉，萌萌眼皮微动，像是很不情愿地睁了开来。入眼，便是寒迟惊喜的眼神。

“萌萌！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寒哥哥……嗯……有点头痛……”萌萌的声音听来有些无力，望了望四周，询问道：“这是……哪儿呀？”

“这是一个叫‘陆家村’的小村庄，一位好心的大婶收留了我们。你现在的身份多有不便，故暂时声称是我的小妹。我取了‘萌’中的‘月’字，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寒月’啦~”

“寒月……”萌萌低声念了一遍，随而又担心地问道：“对了，寒哥哥你怎么样啊？那时候明明已经很疲惫了……”

“你看我这像是有什么事么？放心啦~到这里以后又是喝姜汤又是洗热水澡，不会有事的。倒是你突然就这么倒下去了，可吓得我不轻啊！”

“对不起……”

“好啦好啦~不用说对不起的。做哥哥的本来就应该关心妹妹的嘛~”

吱呀——门开了大婶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进了房间。

“哟，小姑娘已经醒了啊~饿了吧？来，喝了这碗粥再喝药~”

萌萌坐起身来，“多谢大婶……”

“不用客气了，有难处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嘛，寒公子也答应道云城去打听我儿子的下落，也不算亏欠什么了。当做自家人就好了。”

打听消息？萌萌看向寒迟，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是互相帮助，萌萌也就不客气了，刚想接过碗，却被寒迟抢了先，“我来吧。”

大婶微笑了一下，像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样才像一个哥哥嘛~那我就去看着药了啊。”

“嗯，大婶慢走。”

门被轻轻掩上，寒迟于是露出他招牌迷人微笑，用近似宠溺的语气哄道：“来~萌萌~哥哥来为你喝粥~”

萌萌突然感到脊背有些发凉……兄情泛滥了么……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这……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怎么行啊，你可是病人啊，哪有让病人自己动手的道理？”说着勺了一口粥，在唇边吹了吹，递到萌萌嘴前，“萌萌乖~啊——”

萌萌红了红脸，但是眼看勺子已送到嘴边，萌萌只得乖乖喝了下去，但又皱着眉头，一副别扭的样子……

“还是……我自己来吧……”萌萌想夺过碗，却又怕打翻了，终究还是没有夺得主动权，被寒迟左一声“乖~”，右一声“听话~”地一勺勺喂了下去，终于是把一碗粥给解决了。

不久，大婶把药也端了来，这次萌萌坚持要自己喝了，原因是一口一口喝太苦了，寒迟也就放过她了。待盯着萌萌硬着头皮把一碗药喝干净，才自己出去盛了粥填填肚子。

天太暗分不清楚时间，大约推算下来，应是日暮时分了。

萌萌看着外面天色似乎越来越暗，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将近一天。只是脑袋依旧昏昏沉沉，似乎还没睡饱似的。

寒迟坐在凳上，手支在桌上撑着头，就准备这么睡了。

“寒哥哥不去睡么？”

“这里只有两个房间，这个是大婶儿子的以前住的。我们现在是兄妹身份，所以大婶也没有在意我们睡在一个房间有什么不妥。只是没有了多余的被褥，只好这样凑合着啦。萌萌应该不会介意吧？”

萌萌想了想，向里面挪了挪，“寒哥哥也睡床上来吧，虽然挤了点，但总比坐着舒服。”

寒迟愣了愣，惊诧地看着萌萌，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虽然知道萌萌不会介意自己与她共处一室，但是同床共枕……萌萌这也……太不介意了吧？

萌萌当然知道寒迟在迟疑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脚跟，“寒哥哥可以反过来睡嘛~我和哥哥也就只有一张床，一直都是这么睡的。”

寒迟恍然，算是知道萌萌为什么这么开放了……原来每天都和萧云这个大男人睡一张床啊……难道穷人家都是这样的么……

既然萌萌都不介意自己还能说什么呢？所以马上就和着衣服钻进被窝去了。

不久，房里便响起了寒迟轻轻的鼾声。

“寒哥哥果然是累坏了……”萌萌心中暗叹，又向里挪了挪。本来自己身材就比较小，不占多少地方，稍微挤一挤，寒哥哥就可以睡得舒服些了吧？

萌萌静静地望着房梁发呆，她想起了一年来一直陪伴左右的哥哥萧云。自从他们相认，萧云就发了誓不能再让她收到任何伤害。十年前的农家少年，已成为了一个冷漠寡言的武林高手。天知道他在这十年间经受了怎样的艰难困苦。一切，都只是为了寻到她、保护她。

而寒迟，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将她作为亲妹妹来关怀。即使她受到了追杀，即使只是相处了不到三天，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帮助她、呵护她……

萌萌眼里渐渐噙起了泪水。视线模糊了，而他们对自己的关爱却清晰地印在心里。

而自己呢？而自己呢？什么都做不到！除了被他们保护，让他们担心，什么都做不了！何时自己才能像萧云一样傲立在他们身前？何时自己才能像寒迟一样潇洒地说一句：“怎么能够少了我呢？”

萌萌感到了自己的无力，颓然地垂下眼帘……突然想起离开城前哥哥的提醒，总是垂头丧气的只会让他们担心罢了……也许自己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保持微笑，让他们放下心来吧？

拭去泪水，萌萌露出了笑脸，不管今后怎样，只要留有这一抹微笑，总可以让那些关心自己的人过得开心一点吧？

也许，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