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从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醉得不省人事的。

桃花酿的香醇足以彻底迷乱他的心智，林执墨断断续续闪现的模糊身影让他视线所及之处再无其它。

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人在轻笑。

他隐约听得出似乎是个年轻女人，一边发出那种刺耳而又尖锐的讥笑，一面在他耳边冷冷地讲道：“可惜了你师父满心觉得自己收了个好徒弟，却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这不该生的心思竟还是生了。”

景从轩混沌的脑子终于难能异样地清醒了片刻：“谁在说话？”

那声音柔媚无比，笑而不答：“你看他……看着他——”

颀长的身影乍现在景从轩的面前，林执墨那张似乎被精雕玉琢的脸近在咫尺，他的鼻尖甚至离景从轩只有不足一寸的距离。此刻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带了掺了蜜一般的笑意，缓缓凑上身来，苍白的嘴唇若有若无地在他的鼻尖堪堪掠过，所到之处只惹得一片难耐的瘙痒来，直达心底。

景从轩浑身上下如同触电一般被激起一丝不大明显的战栗，本能地想要退后一步，可整个身体又似乎不听他使唤一般，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想要抗议着迎合。

只可惜面前那张含笑的脸总是保持在他只需向前一步就能碰到的距离，既不急着与他触碰，也不立刻拉开距离，就好像故意吊着他一般。

景从轩的双眸逐渐变得有些赤红，呼吸倏地急促起来。

那个声音带着一股毫不遮掩的轻佻：“你想要他，可你抓不住他。因为在他眼里，和你一模一样的徒弟太多了——”

眼前的景致蓦地被什么东西糅合成了模糊的一团，碎成无数个不成章法的没头没尾的片段，几乎是同时闪现在他的面前，强迫似的全都被硬生生塞进他的脑海。

他看到那个他无比熟悉的男人含笑对街边陌生的小乞儿伸出了手；他还看见月朗星稀的晚上他搂着别人的肩膀；那个男人在四季更迭的时候送走一个又一个的人，那些人被流放到所有地方，也许有繁荣的街城，也许有辽阔的荒漠，也许是幽深的密林，最终都化作一怀黄土，或是闲暇时随意提起的一桩笑话。

“你不去抓他，他就会放开你。他会遗忘你……你这辈子就只是个平庸无奇的凤凰，涅槃之后迎接的依然是死亡。”

酒楼的床榻并不坚硬，以致于林执墨整个人就算身形再单薄，也到底是个男人，压得整张木床吱呀作响起来。

林执墨下意识伸出手肘抵住地面，只可惜现在抵住的地面松软无比，无法发力，还没能撑起整个身躯，景从轩的重量又狠狠施加在了他身上，彻底把他整个人结结实实摁倒在床上，限制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

林执墨的眉头终于在惊诧过后狠狠蹙起，张口怒声道：“你这——”

话音未落，景从轩地手掌死死掐住了他的小臂，刚好摁在方才被水鬼腐蚀到的伤口上，迫使林执墨因为疼痛而住了嘴。

嘶。白眼狼。

林执墨本能的反应便是挣扎反抗，但方才与水鬼一战已经损耗了他太多精力，几个时辰内没法使用内力，身上许多狰狞的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伤疤极大地限制了他的动作，以及景从轩醉时变得格外大的力气都让他难以挣脱桎梏。

疼痛让他微微眯起眼睛，冷笑一声，直视着景从轩猩红的瞳仁：“好玩吗？”

尽管没人做应，但似乎为了回应林执墨的质问，景从轩的双目中的血色变得更为骇人，蛮横地压回了他所有的挣扎，转手掰过他的下巴，迫使林执墨对上他有些疯狂的视线。

林执墨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却也明白此刻再叫他的名字妄想唤回他的理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深知面前这人的实力就算有了水鬼的加持也做不到取自己的性命，干脆冷冷地注视他下一步的动作。

直到感受到景从轩温热的鼻息，本做好迎接疼痛的准备的林执墨就在下一秒猝然睁大了双眼——

两人的距离瞬息之间拉近至了不足一寸，唇间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分湿润的触感，紧接着他的嘴角猝不及防地一痛，鲜血的腥味顺着伤口溢开在唇舌间。

这简直岂有此理！

林执墨的身体在僵直后的下一秒，由软弱无力骤然绷紧，以右手聚起内力，一掌拍进景从轩的胸腔。

直到景从轩吃痛地后退数步，他才当机立断翻身从床上直挺挺爬起，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抱臂冷眼看着景从轩喘着粗气，睁着愈发通红的眼眸朝自己再次袭来。

到底功力不如全盛时期，可即便如此林执墨投鼠忌器，也不敢贸然出手伤到面前这个已经失去神智的人。

两个人瞬息之间就已经交了数十招，景从轩出手快且稳，林执墨只好已到处都是伤痕的手勉强招架住这疾风骤雨一般的袭击。

他就不该出言挑衅那个控制住景从轩心智的疯癫女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