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历练其七
小说: 凤兮纯阳 作者:Purl 字数:2035 更新时间:2019-04-27 00:07:55
景从轩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倏地僵直,手上滚烫粘稠的触感让他几乎想要松开手,可是林执墨身体里微弱的余温又使他将这削瘦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
他抬起手来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是血。
愣了半晌后,他轻轻弯下腰,在那人耳畔轻唤了句:“师父?”
没有听到林执墨任何应答的景从轩终于松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也不那么拘谨,另一只手从林执墨膝弯穿过,将人干脆利落地横抱起,放在了一边经过闹腾后一片狼藉的床上。
林执墨身上纵横的伤疤太多了,无论如何小心,每一个动作仍然会牵动还未愈合的,忍不住发出一声吃痛的呻.吟,将醒未醒。
景从轩即刻触电一般把双手收了回去,颇有些做贼心虚地推开一步。
只可惜过了许久,面前这个看似睡得极浅的人还是没能张开眼睛,景从轩茫然地愣了半晌过后,有些自嘲地重新靠近,心道:又不是没碰过摸过,这时候怂个什么?
酒劲未销,没能给他带来困意,却是成功地壮了景从轩的熊心豹子胆。于是他变本加厉似的抬手覆在了林执墨的脸上,轻轻拧了拧,在感受到那冰冷的触感后似乎意犹未尽地反复摩挲了几下。
看着熟睡的林执墨被捏扭曲的脸,终于不再是以往一贯的目中无人,景从轩的嘴角牵起一个极为恶意的笑来:“一火焰精去和水鬼打架,伤成这副德行,你还敢骂我蠢吗?”
言毕过后他尴尬无比地沉默了一会儿——林执墨伤成这样的根本原因在于他自说自话跑了出来。
可惜平日里这般虚弱无比的林执墨太过少见了,好奇心终究还是打过了对面前这个人的愧疚,景从轩的目光仍然不肯从林执墨身上离开半分。
从比往日更苍白乃至于有些灰败的面孔,一直到紧紧抿起的有些红润的嘴唇,景从轩的呼吸莫名地有些粗重,神使鬼差一般地瞟到了肩膀上几道纵横交错的旧疤痕。
那疤痕不像是近几年受的,却到如今都没能完全愈合,就仿佛一道道被鞭笞进了灵魂里。
从小到大没能受过多少伤的景从轩更是没见过这么多伤疤,直觉立刻告诉他这些疤痕也许与林执墨毫无进益的修为有关。于是脑中一热,竟伸手将本就形同虚设的衣物扯下一半,露出了林执墨的大半个肩膀。
他忍不住到抽一口冷气。
林执墨脊背上的皮肤是惨白的,纵横交错的深深的老旧疤痕遍布了一整片皮肤,无数血肉模糊的新伤痕还在渗着血,以至于染红了内衫。
衣服并没有出现残破的现象,也就是说并非被利器所伤。景从轩蹙眉将那被扯烂的衣服随手拾起,不出意外地在那片衣物中发现了一大片水迹。
在细观他整个身体,大片大片的衣物尽数被水打湿,冰凉的温度抑制着伤口的愈合,将那些身体上的旧伤生生腐蚀。
莫名地,他竟忽然觉得这个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的一生,过的远远没有在别人想象里的那般惬意。
可这样一个遍体鳞伤的人,又为什么成天要带上逍遥的假面,游荡在如此险恶的世间?
.
世界上最为炙热的火焰。
火红色的烈焰照彻长夜,点燃了半寸血染的苍穹。他没有意识,只能隐约感受到自己席卷大地的身躯正在迫不及待地吞噬着什么鲜活的生命。
无数人的哀求声、怒骂声充斥了他的耳畔,让他感受到了一丝茫然无措。
“放过我的妻子和儿子吧……”
“你这欺人太甚的狗官,凭什么做神仙!……”
“……”
这也许注定是一个充满血腥味和杀戮之气的夜晚,无数死在烈火席卷之下的人都在凄厉地叫嚣,他们化作凄厉地冤魂企图冲破黑暗的桎梏,最终都在火焰之中燃烧殆尽。
他尝到了血的滋味,有着腥甜而又让人着迷的馨香。
每当冤魂在发出凄厉地尖啸,他就感觉自己的甚至清醒半分,一直到眼前迷蒙地被浓烟笼罩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周遭景致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衣袂迎风猎猎而舞,剑眉星目,整张脸都被飞溅的火星照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是谁?
男人未语先笑,朝他伸出一只手:
“当天上的神仙都无能为力,那便是魔渡众生了。幸会,我叫景从轩。”
桀骜的眉目几乎要被烈火生生点燃,露出一种强大到让人无法退却威压,每一个字句都温柔到极致,却让人不寒而栗。
在绝对的强大面前,刚刚降世的林执墨只觉得周身无法抑制的一阵锐痛,由表及里,直达灵魂深处最脆弱的地方。
浓烟翻覆,遮蔽了他的血色瞳仁,少年俯身蜷缩在地面上痛苦地挣扎,徒劳无功。
“救命……救命……”
“痛……”
林执墨猝然睁开了双眼。
是个噩梦,又梦到了那个男人。好在是噩梦而已。
天方才破晓,空气中尚有几分寒凉。他勉力偏过酸胀的脖颈,极为不舒适地动了动。
于是景从轩放大过数倍的俊脸倏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身上大小伤口还没好利索的林执墨本能地向后退去,又因为身上这些累赘伤痕疼的龇牙咧嘴。
薄被从身上滑落,林执墨微微低下头,默然片刻。
——此刻他所穿的衣物并不是昨天昏迷的时候穿的那一件!
景从轩昨晚趁他昏迷,没大没小的扒了他的衣服!
好在惊慌之余,身经百战的老妖怪林执墨还能重新为自己找回一份表面上的淡定,面无表情地穿着被换上的衣服下了榻。
林执墨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思考一下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人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才会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大对劲。
本以为应付那愚笨的小徒弟自己应该是游刃有余,却不止一次在惊险过后被撕开一点点表面上的伪装,露出面具下血肉模糊的内在。
究竟是他太过掉以轻心,还是这个男人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