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為了歐宇而向我求情的，那麼大可不必了。你也知道，我布置了這麼久，是斷然不可能在可以收網的時候前功盡棄的。」周曉慶打斷霍如夢的話，撥通了一個電話：「喂，老吳，可以宣布破產了，還有那批布料，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總之全部處理掉。」

霍如夢到底是周曉慶的徒弟，這麼久的指點不是白學的，電視火光之間，她已經明白了什麼。

「哥，那個原材料場的人是你布置的人？」

「你不是早就知道這個合作項目裡面有陷阱的麼？現在這樣好像才知道般的驚訝是怎麼回事？」周曉慶皺眉。

「你不能這麼做！」

「噢，你倒是說說為什麼？」周曉慶在商場上從來都是一把說一不二的，平日里寵她是一回事，但是公事上絕對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為……因為……」她也不知道該說因為什麼，難道說因為我恢復記憶了？！別傻了！

「合同上的內容相信你也清楚，這個項目如果是因為開貝萊那邊的人而導致的話，那麼……巨額的賠償以及無法收回的前期投入讓它就算不死也得脫掉半層皮。那樣的話整個中國市場，便盡在我們掌握了，你難道忘記當初怎麼和我承諾的嗎？」

霍如夢當然不會忘，彼時的她還不知道自己就是霍如夢，所以她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周曉慶，自己一定會搞定這個事情，不管付出任何代價。

但是現在，她後悔了！

霍如夢的沉默，助長了周曉慶的氣勢，他緩和了臉上的表情，溫聲道：「我知道你不忍心，那……這件事接下來的部分就交由我親自來操刀好了，你也正好藉助這段時間，好好調養下身體。瞧瞧，這次的事情都把我的小寶貝給折騰瘦了。」周曉慶說著，輕掐了掐她的臉。

周曉慶這意思擺明了就是以後不需要她插手了，但是霍如夢怎麼能就此放手，開貝萊對歐宇的意義，對自己的意義，讓她都無法裝作視而不見。

她看著眼前眸光深沉的周曉慶，心中暗自下了某種決心。

周曉慶向來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說自己親自接手，安吉拉和開貝萊的合作案第二天便交到了他的手上，霍如夢只有幹著急的份。

她打電話給歐宇的時候，他的電話又成為了關機的狀態。似乎每次只要一到關鍵時候便總是找不到人，霍如夢心想，這次的事情如果能和平解決的話，下一次一定要提醒他，別動不動就關機或者讓人找不到他。

尤其是在這麼重要的時刻，霍如夢每隔一段時間便撥個電話過去，那邊卻始終提示「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簡直讓人崩潰的心了。

她實在等不下去，回房間換了一件衣服，又想辦法甩掉了萊姆他們，一個人朝著歐宇的公寓方向去。她到的時候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站在紅木門口，看著門口還是維持著記憶中模樣的指紋鎖，霍如夢不自覺深吸了口氣。

手指慢慢放了上去，輕輕按下，而後，「嘀」的一聲，像是魔咒般，房門打開了。與此同時，心中好像也多了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她還在猶豫著進不進去，房間里已經傳出赤腳踩在地板上的咚咚聲，那聲音由遠而近，很快便到了門口：「歐叔叔你回來怎麼不……」

霍鑫小朋友在看到門口站著猶豫的霍如夢時，嘴邊的話便自動隱了去，他站在門口露出半顆腦袋，臉上的表情像是動畫片中的慢鏡頭，緩慢轉變著，從漫不經心到不敢置信再到純然的歡喜，小孩嘴角的幅度上升到最誇張的幅度，隨即他狠狠拉開了眼前的房門，撲向了霍如夢：「小夢老師……」

霍如夢被他這樣大力的動作撲得往後推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了身體，臉上原本的擔憂也暫時放下，換上開懷的笑意，輕笑著揉了揉小孩的腦瓜，「也沒多久沒見，怎麼變得跟蠻牛似地了。」

「……」霍鑫吸溜了下鼻水，抬頭看向她，像是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似地。

他現在的模樣雖然較之兩年多以前已經成長了很多，臉上的嬰兒肥也漸漸退去了，開始顯露出一些少年的特徵來。個頭、聲音、五官，還有……力氣，明明都已經不再是自己記憶中那個孩子的模樣了，可是這樣仰著腦袋看向她的表情，卻還是讓霍如夢忍不住心軟。

「好了好了，快放開我！大熱天的熱死了！」霍如夢嫌棄地推推他。

霍鑫臉上的表情原本還愣愣的，聽她這樣說，卻像是突然被驚醒般，更加用力地抱著她的腰蹦躂了起來：「小夢老師，小夢老師，你記得我了，記得我了是不是？！」

霍如夢任由小孩抱著自己的腰又是跳又是蹭的，好半晌才點了點，輕聲道：「恩！」

小孩便又傻乎乎地雙目含淚，仰起腦袋看向了她，跟只小鹿似地。

直到兩人都進了屋，霍如夢看著還是和自己記憶中保持著一致的房間擺設，輕嘆了口氣。就連水箱里的熱帶魚，雖然不知道還是不是以前那幾隻，但是起碼現在水箱里還保持著原樣。

她在房間里走動了下，很多細節的東西都還保持在遠處，在看到就連洗漱間里的毛巾牙刷都還是自己離開時的那一套的時候，霍如夢的心情不由微微酸澀，眼眶也微微發熱。

她想像不出來這兩年多時間來，歐宇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看著這個屋子裡的所有事務的：他每天早上對著鏡子刷牙的時候，看到被子里的牙刷時是不是會失神；打開櫃子準備換好衣服去上班的時候，看到自己還留在櫃子里的衣服是不是會嘆息；出門前看到水族箱里游來游去的小魚兒，會不會如曾經的自己一般對著它們開口說話……

許久沒有過的眼淚，在這個瞬間漫出了眼眶。

想起這半年多來，他的努力靠近，而自己卻始終無動於衷，霍如夢心中便生出恨不能狠狠給自己一巴掌的衝動。那樣的時候，他會不會對著牙刷責怪它的主人是個無情無義難以搞定的傢伙，會不會和水族箱里的小魚兒們抱怨她的殘忍？

霍如夢捂住了嘴，阻止自己到了嘴邊的哽咽。

為什麼要這麼對她這麼好？她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他這般死心塌地？明明是感動，可是她卻覺得心中的酸楚像是要將她狠狠淹沒。

霍鑫小朋友早就退開進了書房，將空間留給她。

霍如夢坐在床前的地板上，手上捧著一本原本放在床頭櫃上的法語書籍，那還是當初方蘭蘭和宣俊浩結婚的時候，她帶回來看的，沒想到他一直保留到了現在。

心中那種像是要脹裂般滿滿的感情，讓霍如夢身體狠狠地顫抖著。

「你……怎麼會在這？」門口突然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霍如夢一顫，迅速抬起了頭。淚眼朦朧中，站在門口的男人似乎微微皺了皺眉，他臉上的表情有些疲倦，一隻手還保留在拉扯西裝的姿勢上，身體也不如平日里在外面那般站得筆挺。

「你……」太還想說點什麼，床邊的霍如夢已經爬了起來，狠狠沖向門前的人，抱住了他的腰。她哽咽著，像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找到了一個宣洩口，嘴裡喃喃念叨著：「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嗚嗚……」

歐宇眸光掃過房間的各個角落，從打開的櫃門，再到那本此刻隨意被丟棄在一旁的法語書，輕聲嘆了口氣，伸手抱住了懷中的女人。

霍如夢只管哭得天昏地暗，像是要將這兩年多來所有的眼淚都一次補上似地，連什麼時候被歐宇抱進了房間，放到了床上都不知道。她只是縮在他的懷中，像以前每次受委屈的時候一般，可是明明這次……什麼也不是。

就是想哭，尤其是聽到他好脾氣的安慰時，臉上的淚水便更加像是泄閘了般，無法自抑。

「好了，別哭了，再哭明天就別想出去了……」歐宇輕拍著她的背，像是小時候奶奶哄她那般搖晃著兩人的身體。

霍如夢還是哭。

「乖，別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痛了……」男人從紙盒裡再抽出一張面紙來，輕柔的給她擦著頰上的淚水。

眼淚還是無法止住。

「哎，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嗝，她也不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是眼淚就是忍不住。

「要是哭得像個小丑，可別怪我不親你了！」男人恐嚇。

「臭美，誰……嗝，誰要你親！」霍如夢破涕而笑。

歐宇再次輕柔地給她擦了擦眼淚，隨即輕笑著吻了吻她的鼻尖：「你們女人可真奇怪，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生氣，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開心，還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感動……」

「哼！」霍如夢這個時候哭累了，難得沒有和他繼續糾結下去。

兩人就勢倒在了連床單都還是從前花式的大床上，霍如夢花了點時間平復自己激動的情緒，半晌才和歐宇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公事：「合作案的事情，你想到對策了嗎？」

「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事？」歐宇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滿這樣的答案，他伸手拽開了剛才就一直想要拽開的領帶，單手支撐著腦袋撐在枕頭上。

「原材料供應的事情，你想好怎麼辦了沒？」霍如夢這個時候才開始覺得嗓子幹啞，可是她也不願意就此打斷話題。

歐宇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每次有什麼事情的時候，他便想要一個人扛。

這個時候，他支起了身體，翻身下床。

「你要去幹嗎？」霍如夢抬了抬，帶著鼻音問。

「去給你倒水。」男人說完，赤著腳往外走去，不一會兒，他便再次出現在房門口，手中端著一個卡通的奇形怪狀的馬克杯，那是霍如夢某次逛街的時候買回來的戰利品。

霍如夢乖乖坐了起來，接過他手中的水杯，幾口咕咚咕咚喝完，把杯子往床頭櫃上一放，便又繼續倒回了原地，看著他道：「公司的事……」如果他以為這樣就能轉移話題的話，那麼他就錯了。

歐宇嘆息：「這個事情我會處理的，你不要管好不好？！」

「不好。為什麼每次有事情你都不肯和我一起解決，難道是不相信我的辦事能力嗎？」霍如夢咕嚕一下又爬了起來，坐直身體對著坐在床邊的歐宇。

「我不是這個意思。」繼續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