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行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只不过只有他自己才晓得他骤然加快的心跳和呼吸。陆之染继续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你有几个人格，我只见过两个，唐默默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喜欢追星唱歌打游戏，爱极了帅哥，也就是她，昨晚死活缠着风先生，还有冷寂，他是个二十六岁的特种兵退役，脾气极差，酷爱飙车打架，总是喜欢晚上外出，所以每天晚上无论我睡的多么沉，总是会来你的房间看上一眼，一开始的时候我很害怕，唐默默和冷寂太可怕了，我完全招架不住，却又只能尽量瞒着你不让你知道，很多次我都特别无助，特别害怕，可是哥，你已经把自己逼到了这般境地，我不想你再痛苦了。”

陆之行默默听着陆之染说完，再抬头的时候就瞧见陆之染脸上挂着眼泪，委屈无助的模样看得他一阵心疼，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却在背后默默背负了这么多，陆之行极尽所能的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最后带给她的，却只有无尽的委屈和无助恐惧。

他慢慢走过来坐在陆之染身边，伸出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傻丫头，瞒着我做什么，这些事，本不该是你一个小丫头承担的。”陆之染的情绪仿佛一瞬间决堤，她哭着抱住陆之行的手臂，“哥，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们就这样生活好不好，我们不要报复陆家人了，我们再也不要理会那一家人了，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你快乐一点，看到你如此痛苦，我真的好难过，你的仇恨已经把你逼到了这般境地，我唯一的希望，只是你能快乐一点。”

陆之行喉结滚动，陆之染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课钉子深深扎进他的心里，那颗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支离破碎，陆之行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刺猬，放下仇恨，就像拔走他全身的刺，他该如何继续生活呢？

“小染，你知道的，我做不到，我活着的唯一目的，除了你，就是报仇，让我放下仇恨，潇洒释然，你还不如杀了我，妈妈的死，你的手指，还有我承受过的所有伤痛，我必定让那一家人百倍偿还，答应我，别胡思乱想，我没事，我很好，只要你好，哥哥就会很好。”陆之行轻声劝哄着她，陆之染模样出落的漂亮，为人礼貌懂事，任谁看了，都觉得这该是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公主，陆之染八岁那年，被陆缜陌和陆雯雯恶意砍伤了手指，因为治疗不及时，那根手指就永远的失去了知觉。

陆之行似乎永远都忘不掉，八岁的小姑娘坐在客厅里捂着手指嚎啕大哭，陆缜陌陆雯雯丝毫不知悔改的冷眼旁观，程荨佩还在一边优雅的喝茶吃点心，他跟妈妈买菜回来，陆之染几乎已经哭哑了嗓子，那是第一次，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人性。

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终究会在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陆之行第一次伸手去抱襁褓中的小女孩时，他就觉得，他的妹妹，应该受尽宠爱，他这个哥哥，要给她最好的，可惜生不逢时，他们兄妹所承受的，又岂非寻常人可比。

陆之行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陆之染，他开始反抗程荨佩母子三人的恶行，一次次变本加厉，换来的是陆正恒惨绝人寰的打骂和虐待，连带着陆之染和母亲苏芸日常受牵连，苏芸身体不好，这样压抑又痛苦的生活终究使得她早早抑郁而终。

陆之行还记得，母亲临终前眼中含泪，放不下的牵挂唯有一双儿女，他看到母亲慢慢闭上了眼睛，随之一同离开的还有他心底尚存渴求的父爱以及……他自己的快乐和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