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慢慢走进房间坐到沙发上。

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位领班，就是韩冬刚才跟他说过的，能够信任并且在关键时刻会帮自己一把的顾姓领班，虽然他不知道，韩冬为什么会信任此人，但他决定赌一赌。

顾领班顺手打开电视机，舒缓的音乐随之响起。他把手里的酒水单递给霍星云时，眼珠朝不同方向点了点，嘴里发出的声音却听不出丁点儿异样，“黄老板正在会见重要客人，不知先生贵姓？找他有什么事？我好代为转达。”

霍星云盯着他的眼睛，“你告诉他，老子姓霍，他自然知道老子是谁。他的人刚才抓走了老子的两位朋友，让他赶紧把人给老子送过来。”

从警局出来，颜卿并未像他说的那样，听助理的话回公司批文件。而是漫无目的地又开回了曾经住过的地方，远远的看着那个多少年来再也没有亮起的窗户，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那里，是他们生活改善后，舅舅买的第一套公寓，虽然只有七十几平米，可颜卿觉得，那里，胜过后来住过的一切大房子。

他静静地坐在车里，放纵思绪纷纷扰扰，直到一个许久未听到的特殊铃声响起，也不知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微变，立即启动车子，很快就融入到茫茫夜色下的车流之中，不知驶向何方。

领班退出后，霍星云懒洋洋地将腿搭在茶几上，肆无忌惮地打量起这间只能容纳五六个人的小包厢。

他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入楼上某个豪华包间内，紧盯着监视器的黄金虎一伙人眼里。其中一人，满脸紧张的说，“黄队，怎么办？这家伙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要不咱们悄悄的撤吧？等市局支援到，咱们可全都出不去了。”

黄金虎面沉似水，手指虚点着监控器内的霍星云，“那这家伙怎么处置？敢有恃无恐闯进来，直截了当开口要人，你以为他的目的，真那么简单？”

小赵立刻心领神会，“黄队，您的意思是，说不定这家伙就是想把我们逼出去现身？”

“对。”黄金虎点点头，“刚才动手的，可没咱们刑侦队的人。可他为什么偏偏一上来就向我要人？哼，你们也多少吃过几天刑讯的饭，难道不知道，有时候越是表现的肯定，越是心里没有底气？”

小赵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房门被‘咚咚咚’叩响三下，坐在门边的小喽啰很有眼色的过去开门，领班毕恭毕敬地走到黄金虎面前，躬下身子轻声问，“那位霍先生说，您抓走了他的两位朋友，您看？”

“先送过去一些加料的酒水，就说我这边正给乡下来的长辈过生日，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还有，跟他说，我从来没见过他的什么两位朋友，如果他真的着急找人，就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同一时刻，楼下包间内，霍星云突然发现电视里正循环播放的曲目名称，竟然就叫‘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天空之城！

他不由得瞳孔紧缩，呼吸略略急促。那个始终没找到真实所在的贩毒卖淫窝点，竟然在这里么？

电视是那位领班打开的，也就是说，是他在暗示自己？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在寻找‘天空之城’？自己对韩冬可从来没提起过这些，事实上，就连整个市局，也只有他和章局长两个人知道这条线索。种种迹象表明，‘天空之城’与黄金虎关系极深也极隐秘，只要撬开任何一方，都能将这个罪恶势力一网打尽。

领班退出后，小赵继续刚才的问题，“黄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出，出不去，可要等在这里的话，万一市局的人进来搜查，咱们也照样逃不脱啊。”

“为什么要逃？”黄金虎阴侧侧的，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咱们早就听说，这里有不法分子卖淫嫖娼聚众赌博。所以，组织了刑侦队所有力量，准备今晚对犯罪份子一网打尽。可谁知，遭到犯罪份子持枪反击，市局的同志，不幸中弹牺牲。”

小赵仍不无担忧的问，“可他要是死了，他哥留下来的东西，咱们就更难找到了。这万一？”

说到这儿，他突然眼珠子一转，也不等黄金虎给出答案，几步走到角落里，揪着崔琦的脖领子往房间中央一丢，恶狠狠地用刀指着他，对张慧道，“如果你还是不肯说，那我就先要了这小子的命。他，可是因为你，才被抓到这儿来的。”

黄金虎满意地笑了，“如果你肯乖乖听话，至少，我们可以留你朋友一条小命，他为了你两肋插刀，你可不能无情无义呦。”

崔琦的目光里充满仇恨，“慧子，别管我！我先到黄泉路上过几天清净日子，用不了多久，他们也会一个个排着队下来，到时候，我要站在边上，好好欣赏他们是如何被拔舌刨心下油锅，受尽千年苦后，还是只配投胎当个绿王八。”

叫骂声刚落，就迎来喽啰们气急败坏的拳打脚踢。被反绑双手打得满脸是血的张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其中一个喽啰就撞了过去，趁着那喽啰踉跄中露出的豁口，扑过去死死护在崔琦的身上。

楼下包间门再次被敲响，还不等霍星云喊‘进’，顾领班就推着个小餐车走了进来，“霍先生，黄老板说，他现在正在给两位长辈过生日，一时半会走不开。他并没有见到你的朋友，想来是个误会，请你还是不要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的好。”一边说，一边将小餐车上的东西依次摆放到茶几上。

当霍星云看到顾领班顺手把几瓶600ml啤酒瓶放到电视柜旁边的角落时，嘴角不由微微上翘，韩冬说的没错，这位顾领班，的确是可信之人。

一般娱乐场所，是见不到这种大容量玻璃啤酒瓶的，和钱无关，主要是这种高度的玻璃瓶，变成致命武器只在一磕之间，不仅顺手，放血效果还极佳，简直就是酒后闹事者的首选利器。

“霍先生，二楼洗手间正在维修，如果想去洗手间的话，最好上三楼。”

霍星云晃着大长腿，显得有些不耐烦，“三楼？好不好找啊？”

“走廊尽头左手位置有个门，进去后再右转就是。不过，就算记不住也不用担心，问问侍应生就知道了。”回答的不急不缓，礼貌得体，可看向霍星云的眼眸中却透露着一抹焦急。

霍星云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贸贸然闯进来，很有可能反而是加速了张慧和他那个同伴的死亡。

楼上，黄金虎终于发话，制止了对已经奄奄一息的张慧继续殴打，“行了，还没到他们该死的时候。”

见小赵不解其意地看着自己，黄金虎吸了口烟，淡淡道，“你们把人打成这样，法医验尸的时候，肯定能看出端倪。别忘了，那老李头，可不是咱们的人。”

刚才还力图表现的喽啰们，脸刷的就没了血色，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小赵自持被黄金虎高看一眼，陪笑着问道，“那黄队，您说怎么处理？我们全听您的。”

“把这里布置一下，浇上汽油，引姓霍的过来，关门放火。等消防队灭完火，估计也只能找到骨头渣子了。到时候，怎么说，还需要我教你们么？”

众喽啰们心里一松，连忙走出包间开始准备起来。汽油什么的一楼储藏室里就有。而且这种包厢本身到处都是易燃物品，放火什么的，不要太方便。

小赵冲着黄金虎一竖大拇指，谄媚道，“高，实在是高。兄弟们跟着您才是真正的有了盼头啊。”

正在欣喜之际，一个才出去没一会的小喽啰，又着急忙慌的折返了回来，“老大，不好了，前后门突然出现好几部可疑车辆，正好停在路口，却始终不见有人下来，车膜很暗，根本看不清到底藏了多少人。”

黄金虎看看手表，此时距离他们把张慧抓来，连一个小时都没到。他相信霍星云敢闯进来，就一定留了后手，可市局大批支援能这么快到位，到真是让他始料未及，要知道，他之所以选在今晚迫不及待把张慧抓来，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今晚市局警力严重不足。

眼珠一转，他立刻掏出手机，“霍警官，听说，你有事找我？呵呵，要不，请你屈尊移驾到我的包厢？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聊。好，好，我在三楼，楼梯上来，右手边第三间，牡丹厅。”

霍星云放下电话后，也不管房间内有监控，操起啤酒瓶往电视柜沿狠狠一砸，防身利器新鲜出炉。

楼上这会，牡丹厅的监视器前已经没人坚守。整个包厢里，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张慧和离昏迷不醒只有一步之遥的崔琦。

也许就是天意，匆匆转战到走廊另一头的黄金虎等人，完美错过了霍星云自制防身利器的镜头。

牡丹厅内，并没安装监控，因为那里原本是他们自己的地盘。不过，黄金虎一行人并不担心，只要霍星云踏进牡丹厅，走廊里的埋伏就会用铁链反锁上大门，点燃引火装置。

等火势起来，他们会从这一侧的安全通道逃出去，就算有支援又如何？什么防火装备都没有的情况下闯进来救人，无非是再多一条冤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