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斯疲憊睜開眼，心裡忐忑不安，眼前安然沉睡的東御王南宮穆炎，濃眉微蹙，鼻樑直挺，唇厚緊閉，手腳並用纏著身軀。柳如斯心中悲愴，輕輕掙脫，南宮穆炎倏然睜開眼，又摟緊柳如斯，溫熱的氣息在柳如斯脖頸間騷動。

「美人，昨夜暖帳美事還不夠？再動恐怕會將昨夜那一幕重現。」南宮穆炎輕抓柳如斯下巴，迫使他抬頭與之對視，柳如斯眼眶含淚，咬緊下唇與之視線交疊。

「怎麼？被本王寵幸就這麼委屈？南固王將你賞賜於我，莫非還委屈你不成？」 南宮穆炎眼眸深邃，玩味地捏緊他的下巴。柳如斯垂下目光，弱聲道，「如斯不敢，既然已賜予東御王，如斯便是東御王的人，何來的委屈？」南宮穆炎忽而收斂笑意，鬆開手，輕搖頭掀開錦被起身，「無趣，本王以為你不似其他人那般故作姿態，卻是看錯了，即日起你便在清冷宮住，本王若是記起，會將你接出。」

「是。」柳如斯心中委屈難以言說，卻又暗自鬆了口氣。若是南宮穆炎對他已失去興趣，總有一日會將他忘卻，他亦可漸漸找尋機會逃回南固國。柳如斯不知這是否是慕容寒的另一種安排，回想當日事出突然，不似早有預謀，而今看不透整個局，只有以不變應萬變。

柳如斯起身低頭看到白皙肌膚上醒目的吻痕，心中酸澀，就算與慕容宇也只是耳畔廝磨，如此失了首次交融，不堪回首，卻也無法挽回既成事實。身為情誘殺手，重情誼卻不夠狠心冷酷，他完全不能勝任殺手，想不明白慕容寒用意，莫非此次真是慕容寒的順水推舟而已？

不多時，相貌平平的宮女在門外候著，冷不防高聲道，「公子，若是沒什麼事請移步清冷宮。」語氣敷衍不客氣，虎丘平陽被犬欺，不得寵的人在這深宮裡怕是地位變得卑賤，況且是毫無封號的異國人。柳如斯黯然道，「沐浴更衣後，我便到那清冷宮去。」

「都被我東御王打入清冷宮還擺這副姿態？」宮女不悅道，「也罷，熱水自行燒煮，我可不服侍失寵的舊人。」

「明白。」柳如斯心中有苦難言，起身將衣衫拾起，昨夜羞恥的場景依稀在腦中重現，他輕輕搖頭，拖著有些酸痛的身軀燒了熱水，摻了微涼的井水，在那嘮叨宮女的催促下沐浴洗凈，宮女忽然堂而皇之地繞到屏風後，柳如斯詫異躲進木桶中，只見宮女放下一身幹凈衣衫，不耐煩道，「呦，還怕我瞧見？放心，我才沒那麼飢不擇食。到了我們東御國，就得入鄉隨俗，這裡是我們東御國宮內下人的服飾，放這了。」

「嗯。」柳如斯換好衣衫，群青的長衫，外搭一件墨色紗衣，他將飄逸長發輕挽，便跟隨宮女身後，東御宮中不似南固國宮中假山、綠樹、小徑分明，雖錯落有致，若是初來乍到，不好辨認。柳如斯隨她行至一片雜草叢生園林，那宮女事不關己地瞟了他一眼，「從此以後，在這自生自滅吧，會有人送膳食，但是那人時常會遺忘了這荒蕪的清冷宮，我走了，你自行安排，這清冷宮有過不少冤魂，不過和你無言無仇，不至於向你索命。」宮女轉身，柳如斯還想詢問一二，側過身去，那宮女早已被茂盛猖狂的雜草掩住，無影無蹤。

這雜草遍地的行宮能住人？會鬧鬼？柳如斯疑惑而恐懼，不甘淪落至此，因而試著尋來時的路徑，走了一炷香時間，卻是暈頭轉向，疲累不堪。忽聞腳步聲漸漸逼近，他驚恐張望，雜草卻是忽被撥開，探出一白弱男子俏皮的臉龐，「你是何人，為何在這？私入清冷宮，不怕皇叔怪罪嗎？你……長得真美……」那白弱男子撥開草叢，跳了出來。

柳如斯眉頭微蹙，見來人眼眸純真卻像是被釘在自己身上，故作暈眩狀，靠過去搖搖欲墜道，「公子，在下柳如斯，因惹了東御王被懲罰至此處，公子若是能帶如斯出宮，如斯必當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那虛弱男子卻是自然而然扶住柳如斯，怨聲道，「皇叔怎麼又欺負人？別怕，我帶你離開這鬼地方。」柳如斯心中惶然隨之走出清冷宮，卻是到了富麗堂皇卻少有侍從的行宮。那虛弱男子扶柳如斯坐下，並沏茶遞給他。

「說吧，你為何得罪了皇叔？」男子也扯了木椅，與之促膝長談，「莫非你也想謀殺皇叔？」 柳如斯驚訝片刻，剋制心中不安，「不，如斯是南固國賞賜給東御王的舞倌，只是東御王厭倦了如此才將如斯遣至清冷宮。」

「皇叔真是不懂憐香惜玉，你這般超脫凡俗的美，卻不懂欣賞，可惜至極，不如留在我行宮中，沒人敢欺負你！」那男子解釋道，「安心，我是東御國前任皇子南宮岑，父皇死後便把皇位給了皇叔，我已成為閑人王爺，現在倒樂得逍遙自在。若是皇叔不待見你，我就將你偷偷藏著，沒人知曉你的行蹤。」

柳如斯暗自苦笑，東御國攝政王暗中篡改聖旨謀取皇位的事曾在南固國民間流傳開來，若只是傳言，那前東御王真是寬宏大量，若是事實，這皇子怕是被事實蒙在鼓裡。無論如何，柳如斯不想惹事，垂下眼簾，弱聲道，「王爺若是將如斯送出宮，如斯必將感激不盡。」

南宮岑忽而拉住柳如斯的手，「柳如斯，別走，這宮中多無趣，他們不讓我出宮遊玩，你留著陪我吧？」柳如斯不知如何應答，南宮岑倏然撲過來，擁住柳如斯，「別走！留在我的行宮中，不然我即刻將你交由皇叔！」南宮岑無助卻懇切，愣是將柳如斯緊緊抱住，臉埋在柳如斯頸窩旁，忽而咬了他一口，柳如斯受疼地皺眉，「嗯，不走，你鬆開我就不走。」

「好，柳如斯你答應留下了，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可離開我半步。」南宮岑喜笑顏開，拉起柳如斯，興奮地試圖將他抱起，卻是身體孱弱，氣喘吁吁，只稍一離地就又鬆手。柳如斯看南宮岑的一言一行，心中揣測應該是被南宮穆炎禁錮在行宮部分可活動區域，隨從三兩個，似乎不願他在世人面前出現，或許是隱匿，繼而讓人漸漸忘了這個本該繼承皇位的皇子的存在，憐憫之情漸生，撫了頸部的牙印，後覺有了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