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總要去過才知道有多好。

有些人，要認識了才知道有多棒。

有些活動，要參加了才知道有多有趣。

天空暈染開的，是一朵一朵白色的雲，還有瀰漫在校園裡的悲傷氣息。

英語聽力是高中時代的最後一個考試，鈴聲打響的那一刻，蔚九夏放下筆，出乎意料的沒有感到輕鬆，反而感覺這個世界蒙上了一層灰。

那種灰濛蒙的，看不清真假的視線。

監考老師很不客氣的用教鞭敲了敲講桌，蔚九夏認識他，這是九夏的化學老師，一開口就是滿嘴化學方程式的味道，還有實驗用的硫酸，似乎都可以從這個老師嘴裡溢出來。

停筆，收卷，查卷，封卷，離開。

這一系列的動作看在蔚九夏眼裡都很滑稽，化學老師彷彿一個小丑一般在機械的做這些動作，她輕笑出聲。

出了考場，看到站在門口的陸瑤，她身邊站著沈之碩。

藝術生的考試早在一周之前就已經結束，這兩個人已經放鬆了一周，眼下在考場外等著她，讓蔚九夏感覺輕鬆了許多。

考試結束，越來越多的考生從考場裡面湧出來，氣氛一下子變得躁動而歡樂。

「你們兩個穿得這麼隨便站在這裡，沒被監考老師趕走？」蔚九夏看著沈之碩朝她伸出的手，知道是要幫她拿書包，很自然的把書包摘下來遞給他，順便這樣說。

陸瑤是個很美麗的姑娘，學藝術給她帶來了更加出眾的氣質，「我們是藝術生啊，而且在等你的時候還去吃了個牛肉麵呢。」

蔚九夏猜到了，陸瑤不會這麼無聊的在考場外等她整整兩個小時。一旁的沈之碩背著蔚九夏的書包，對路過的女生們很興奮的打招呼。

「季末還沒出來嗎？」蔚九夏對於沈之碩這一行為早已習以為常，不像陸瑤那樣伸手拍他，這兩個人打鬧的樣子很惹人笑。

陸瑤的拍打對於沈之碩來說實在沒什麼傷害，可他卻依舊裝出一副「你把我打疼了」的樣子，表情很誇張的回答蔚九夏：「一直沒看到他，估計是被女生纏住了吧，沒關係，一會兒就會出來的。」

蔚九夏沉思，從沈之碩手中奪過自己的書包，悄悄地往旁邊挪了幾步，將書包重新背在身上。那邊兩個人打起來的樣子很滑稽，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等了不久，考場里的人幾乎沒有多少了，季末才緩緩走了出來。他似乎生來就帶有一種光環，白色的襯衫很幹凈，雙肩包背成了單肩包的樣子，看起來不染世俗。

走近，在蔚九夏面前站定。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是九夏熟悉的味道，很安心。

「等多久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縈繞在耳邊格外動聽。

蔚九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靠近，看著他的眼睛格外自然，「沒多久，我也剛出來。」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凝固，安靜的氣氛撩的人心癢，考場外的柳樹枝條隨風飄動，一切都是那麼美好。蔚九夏看著，卻感覺一切都染上了一層灰色，不再是那樣鮮明的顏色。

沈之碩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賊兮兮的說：「我們去吃牛肉麵吧，我都等餓了。」

蔚九夏看著，想說些什麼，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她將目光重新移回到季末身上，卻看到季末不知道什麼時候拿過了她的書包，大手一揮直接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走吧，正好我也餓了，考試很費體力的。」季末背著兩個書包，換作旁人即使不狼狽也不會瀟灑，可季末卻有一種清冷自傲的氣質。

陸瑤很快反應過來，朝著沈之碩撲過去，「你不是剛吃過了嗎？怎麼還吃啊！」

蔚九夏腳步放慢，她的手被握住，那是幹燥卻溫暖的手掌。偏頭，季末幹凈的側顏展現在眼前，他額前的碎發隨風輕微掠動，蔚九夏感覺歲月在那一瞬間停止了前進的腳步，似乎也在駐足欣賞這令人賞心悅目的瞬間。

學校里人頭攢動，考試的結束並沒有帶來太多的歡樂，恰恰相反的，有一股不知名的悲傷情緒瀰漫在每個角落，就像是流行感冒一樣，感染了每個人。

蔚九夏走在回宿舍的走廊上，很安靜，沒有往常熱鬧的景象。往常下了課，這裡總是無比熱鬧，男生們很不羈的五步並三步的在走廊里跳著，女生們抱著書愁著一張臉，如果是上午最後一節課結束，那麼整個走廊就會瀰漫著歡樂，男生們幹脆把書往宿舍里一扔就奔向食堂，而女生們總會三三兩兩結隊相伴，或說笑或抱怨的快步往食堂走去。

可現在考完了試，大家都步履匆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沒有看到想像的歡樂，也沒有愁眉不展，正是這樣沒有太大波動的一張張臉，彷彿在各個地方訴說著悲傷。

宿舍裡面沒有人，但東西都放的很整齊，也對，最多還能夠滯留一周的時間，這裡的大家的東西就要全部搬走了。宿舍從來沒有這麼整齊過，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卻成了最後一次。

應該都趕去吃飯了，這樣的盛夏正午，學校食堂的飯或許吃不了幾次了，往常宿舍的女生們都在抱怨食堂的飯難吃，可現在無論難吃與否，總歸是要認真的吃一次。

陸瑤給蔚九夏發了消息，問她怎麼還不出來，季末都已經放好東西了。九夏回覆「馬上」。關了宿舍門，彷彿隔絕了青春一般，九夏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笑出來。

出了宿舍樓，沈之碩、陸瑤還有季末都已經在等了，對於讓三個人等自己一個人這件事蔚九夏還是蠻愧疚的，但好在這三個人都不是願意計較的人，九夏鬆了口氣。

他們沒有像沈之碩說的那樣去吃牛肉麵，而是一起去了學校食堂。吃慣了學校食堂的九夏第一次覺得，原來每天來食堂吃飯的人有這麼多。

不過食堂好像也知道這是高三生們為數不多的甚至可能是最後一次吃，所以今天的菜式很多，做的也很好吃，蔚九夏從來沒有像如今這樣細細品嚐學校食堂的飯，原來如此的香。

「我以前怎麼都沒發現食堂這麼好吃？」有這感覺的不是只有蔚九夏一個人，不過沈之碩這麼說，倒是讓陸瑤給了他一個白眼。

陸瑤一臉嫌棄的看著沈之碩，說：「你在學校這三年來吃過幾次食堂的飯？」言下之意就是，你沈之碩不知道很正常，因為高中三年你基本上沒有在食堂吃過飯。

蔚九夏看著對面的沈之碩，他皺眉苦惱的樣子很好笑，奈何九夏嘴裡有東西，笑不出來，只好用眼神表達對沈之碩的嘲笑。

季末很安靜，他一直如此，周圍飯桌上的人竊竊私語，九夏聽到「季末」這個名字被反覆提起，因為習慣所以很淡定，坐在旁邊的陸瑤和對面的沈之碩也是如此。

出了食堂，陽光正烈的厲害，於是四個人找了處樹蔭下的草地隨便的坐，誰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的，感覺也很好。陸瑤躺在蔚九夏的腿上，用手掌擋住視線，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進來依舊有些刺眼，沈之碩整個人倒在草地上，怏怏的樣子就像是沒了骨頭，季末雙手撐著地，坐在九夏旁邊。

陽光照著每個人的身體都有些乏了，蔚九夏閉著眼睛抬頭，感受著陽光掃在臉上的溫熱感覺，陸瑤看見了，聲音透著睡意的說：「九夏你就這麼對著陽光，不怕被曬黑啊？」

蔚九夏微微笑了一下，但對著陽光陸瑤看不見，「不怕啊，曬黑了也可以白回來啊，再說了我塗了防曬霜的，三層呢。」

躺在草地上的沈之碩忽然彈了起來，表情誇張：「三層！天哪你們女生竟然還有時間塗防曬霜！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和陸瑤學的！她天天塗完臉就塗手！」

陸瑤懶得起來，直接從蔚九夏腿邊的草地上揪掉幾根小草扔向沈之碩，雖然不知道打沒打中，但是這完全可以表達自己的意思。

「九夏也是啊，我上次看她和陸瑤一起塗的。」一旁難得說話的季末忽然開了口，語調懶懶的。沈之碩的表情已經不是「豐富」一詞能夠形容透徹的了。

又安靜了一會兒，誰也不覺得尷尬，大家的氛圍很好，這樣不深不淺的關係足夠維持長久。

是陸瑤先開的口，提到了少有人願意提到的東西：「要畢業了啊，我們要再見了嗎？」

蔚九夏聽了，把對著陽光的臉重新低了回來，她看著一片綠色的草地，忽然有種莫名的傷感略過心間。

「會再見的。」季末的聲音依舊懶懶的，似乎是陽光照射的關係，他整個人身上都透著懶庸，緩慢地輕輕地倒了下去，像沈之碩那樣整個人躺倒在草地上。

蔚九夏學著他，也倒在了草地上，這下子透過樹葉縫隙射進來的光線就能夠大面積的打在身上了，暖暖的感覺很舒服，九夏用一隻手蓋住了眼睛，聲音輕輕的，「是啊，會再見的。」

沈之碩躺在季末旁邊，季末的另一旁躺著蔚九夏，九夏的腿上是陸瑤，大家就是這樣安靜的享受著，彷彿時光停止運動。

季末握住了蔚九夏靠近他的手。九夏回握。

距離這麼近。

卻是最遠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