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開在一邊，看著寧遠和寧墨在說些什麼。低低的，聽不清個真切，卻聽明白了語中的意思。他說他要走了，公司交給寧墨打理，他說他不會再管寧墨和誰戀愛，和誰結婚了。

寥寥幾句，韓淺淺卻明白了幾件事，這個城市，再也不會有兩個人，再也不會有那輛紅色的大眾汽車，也再也不會有那個她的那個年少的夢了。何兮要走了，寧遠要走了。這個城市，除了他和寧墨，還剩下誰？都不在了，不在身邊，不會再出現，或怒或喜。

何兮，是她的夢，於恬，是她的未來，而寧墨，是她的命。就算她拚命留住，卻還都是不在了，一點不剩。夢散了，未來也不知在何方，而她剩下的，只有這殘缺的命了。

低頭，竟不知寧遠已不知何時離去。留下這空蕩盪的房間，留下她和寧墨。

饒是寧遠曾經多麼討厭她，真正離去，她不舍的不是他，是那個夢，從她的身體里一點一點的抽離，終於，不再復現。

原來，沒有屬於她的。

寧墨，也不屬於。他屬於他自己，而她，連自己都不屬於。

竟，悵然若失了。

「淺淺，別多想，過來吃飯。」而眼裡的那種悲切，竟一點不漏的落入了寧墨的眼中。他未再提及剛才的話。微微點點頭，不再看向他一眼。

中餐還算是比較豐富的，都是一般的家常菜，瘦肉湯、黃瓜炒火腿腸、螞蟻上樹、還有，豆腐蛋。清淡的口味，他們吃的歡愉，儘管有先前那一段小插曲，儘管她心裡還是放不下當初的夢，如今，卻想著吃飽就好了。

寧墨是一個睿智的人，他善於揣摩別人的心思，十有八九都是對的。他也深知韓淺淺剛才那幾分鐘的恍神是為了什麼，所以也沒有多問，過度的關心，不一定是好的。

韓淺淺似乎很喜歡吃豆腐蛋，她細細的吃著，香味環繞齒間。而寧墨，斯文的吃著每一道菜，螞蟻上樹居多。寧墨秉承著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當然，他吃飯不說話，韓淺淺也就不想說話了。都不說話，氣氛難免有些詭異沉悶。

韓淺淺吃飯期間，還在想著寧遠說的話，他說了要走，卻沒有提及去哪，也沒有說什麼事情，他說了不管寧墨找誰，卻沒有提及他為何這般。走的如此匆忙，後天上午的飛機，到底是為何？這件事，韓淺淺想了一天，都無解。

她站在十字路口徘徊，經歷了許多，也領悟了許多。她卻找不到那份歸屬感，她也終於明白，得和失是並存的。說到底，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她只知得之亦失之。得到了，接連失去，不復反。

寧墨這一次車禍，驚險，讓韓淺淺更懂珍惜，更明白不能意氣用事。

忽而想起，「寧墨，撞你的人抓到了嗎？當時他好像是跑了。」韓淺淺道。

寧墨忽的睜開眼眸，坐了起來，儘管寧墨纏了一頭的紗布，卻不顯狼狽，他此刻的笑容哪還有半分風雅，臉上全是痞痞的味道。「怎的？如今倒這般在乎了？」他的氣息溫潤，與韓淺淺呼出的鼻息交融。

他的語氣多少有點挑逗的味道，韓淺淺呼吸驟然變得緊促，這般的笑容，多少年沒見了，初見還是在學校的時候，那時寧墨在隔壁班，見他挑逗別的女生的時候，也是那般的笑容。流年經轉，那些記憶，就像是發黃的照片，陳舊了。

氤氳的時光深處，埋著韓淺淺的求不得與放不下。最痛。最想。「我就算一直在乎又如何？」韓淺淺沒有受局勢所迫，反問道。

「若是你一直在乎，又為何三番兩次的離開我？」寧墨邪笑，忽的躺了下去，閉著眼。笑容不復存在。

韓淺淺始終掛著一絲牽強的抹笑，看著寧墨閉上的那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眼底浮現起霧氣來，籠罩了她的眼睛，讓人難以捉摸。她亦有所思。「你我皆有錯，無非只有誰的錯多誰的錯少的區別。」

「可不是。」他未做否認，閉著眼睛，未見其神態。「我們去下面的花園走走吧。」他聲音很輕，如羽毛一般，輕輕劃過。一句話說完，就像塵埃，沒入空氣中不見了。

「我去問問你可不可以出去。」韓淺淺快步走到門口，又回頭。「要不要輪椅啊。」然後便見寧墨忽的一笑，「我只是頭破，腿沒斷。」韓淺淺垂了眼，她不是那個意思。卻沒去解釋，快步走了出去。

寧墨似笑非笑的看著門口，彷彿她站在那裡，心中騰涌卻沒有表露出來。黑曜石一般的眼，閃著萬般光芒。靜靜的看著，卻不語。

韓淺淺覺得很迷茫，寧墨也許永遠也不會明白韓淺淺心裡的感受，她開始害怕了，他們的愛情，當真如此脆弱？

韓淺淺進來的時候何兮來了，她提了一個果籃，還帶了一束花，寧墨馬上就打起噴嚏來。韓淺淺看到了，跑進屋裡，看了一眼何兮，馬上把花束拿來，放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寧墨他對花粉過敏。」她輕輕的說了句，眼睛裡有些哀哀的，僅僅是因為何兮馬上就要離開了，也很意外何兮出現的地方居然會沒有寧遠，奇了。

何兮回頭看著韓淺淺，他們之間，到底還有多少自己不曾懂得的，不曾知曉的。她沒有韓淺淺懂寧墨，儘管比她漂亮又如何？

她的眼睛似有似無的從寧墨身上瞟過。

韓淺淺沒看到。

而寧墨感覺到了。

後來，韓淺淺也發現了她眼底的流光。三人對立，相互顧盼，空間靜謐，無人說話。

寧墨多少有一點不舒服，他看了一眼韓淺淺。「淺淺，走吧，說好下去走走的。」他下著逐客令，何兮麼，本就是多餘的。他們的世界，不需要她。韓淺淺叫他微微皺眉，也知道他心裡在做何想，扶著他起來，幫他穿好鞋子，扶著他走向門口，如今，站著的何兮如同空氣，就那樣被孤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