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她便驟然清醒了起來，真的要殺了尉遲嗎？真的要像左棠說的一樣，殺了他嗎？她站在那，手緊緊的攥著衣角，手心都有了微微的汗意。不知為何，耳邊突然響起了他的話，那些柔如春風般的話。

「墨愛卿，這花可香？」「墨愛卿，這茶如何？」「愛卿，這事，你怎麼看……？」………………

這些話，是他說的。她閉上了眼，想要趕走什麼，可是，眼前卻是家府崩塌的景象。那些斷樑的殘骸，那些原本應該在府中的親人。一切都沒了。只因為他是帝王……所以，他會得到一切，得不到的就要毀掉？！

「你在後悔？」左棠聽到了她的嘆氣聲，冷聲問。

「沒有。我不後悔。他害了我墨府，害了我的親人。還流放了多次立功的父親。如此昏君，死不足惜！」

墨蓮抬頭看著他，好不容易才下了決心。尉遲，是你逼得！是你逼我去殺你的！我原本以為，可以一直做女官，幫你分擔朝堂之事，只是，你放不下你的感情，分不清君臣。捨棄不了感情的帝王，是不能治理好國家的。君王，註定無情；君王，註定孤獨。

「何時行動？」她坐了下來，若有所思的問。

左棠也是爽快之人，他的黑衣，被風吹的四處亂飛，髮絲也隨風舞動了起來。在墨蓮看來，竟有一絲蕭瑟之感。這纖細的人，是如何只收撐起魔教的？

「何時行動？我看，在邊境戰爭爆發之前行動比較好。國不可失。」還是一如既往的怪音，柔美的好似女人，只是這音中卻透露著一教之主不可缺少的霸氣，這一剛一柔的結合，說不出的怪異。

「嗯，教主所說，我大致明白為何。只是，這皇宮守衛數千，可不是這麼就好突破的。左棠，你，可有準備？」

「這，我自有辦法。到時候，我會先行進去，待路探好，再來引你，你只需帶人來此便可。」左棠說的很是輕巧，聽上去，就好似回家一般，並未有半點危機感。墨蓮見他如此有把握，也就沒在多問。輕輕的點了下頭，算是知道了。

左棠見墨蓮點頭，嘴角勾起了一點，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挑著鳳眼說。

「我看，這天色也不早了。墨姑娘一人回去，在下也著實不放心，不如……姑娘今晚就住下，與在下同床共枕一宿如何？」

他話還未說完，只聽「嗖」的一聲，桌上的酒杯應聲炸破。瓷器的碎片到處紛飛，酒噴的到處都是，一股濃烈的酒香，頓時散了出來。桌上釘著一個飛鏢，刀頭陷入了石桌內。左棠眯著眼睛，一副不關自己的事，坐在那像是個看戲的人一樣。

「抱歉，剛剛手滑。不過嘛，這次可不一定了。」墨蓮揚起了袖子，手中閃閃發亮的，正是一枚同桌上相同的飛鏢。左棠見此，剛想閃躲，飛鏢已經帶著風聲，颳了過來。他一個躍身，踢翻了石桌，擋下了那急速飛來的飛鏢。

墨蓮心知他在開玩笑，這幾鏢扔去也是巧妙地避開了死穴。見左棠將其一一擋下，也就罷了，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就在右腳剛跨出門檻時，左棠叫住了她。

「帶上這個，若是有事，可用它來聯繫。」只見他對著空中吹了一聲口哨。一隻白色的大鳥出現在了空中，盤旋著叫了好多聲，遲遲不肯落在左棠伸出的手臂上，墨蓮覺得有趣，也學著左棠一般，將手臂伸了出來，不料，那大鳥嘶叫了一聲，在空中繞了個圈，撲閃著翅膀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側頭打理起羽毛來。一時的重量，差點讓墨蓮有些把握不住平穩，她連忙提氣，穩住了手臂。抬眼仔細打量著手臂上的這隻大鳥。純白的羽毛，翼尖有些灰褐色。勾起的喙，說明了它的身份。鷹！

「這孩子剛會飛不久，還是只稚兒。之前就是這般不聽我的命令，沒想到，這孩子倒是認你。既然如此了，我也不好再強行奪回，這鷹便送給樓主了，當作是在下的定情之物。」

「……」墨蓮的視線在他說出「定情信物」這幾字時，一下子凌厲的射向了他。連她臂上的鷹都感覺到了一絲不明顯的殺氣，停下了梳理羽毛的動作，四處張望著，轉動著頭。

左棠見之，連忙擺手「跟樓主開玩笑呢，樓主別當真。這鷹，樓主留下。起個名字，好歹，它也在這住了好些時日了，這路自是認得的。給樓主帶回去，傳信也方便。」

墨蓮收回目光看著臂上的鷹，想了一會說「這般雪白，又是空中霸主。不如就叫『白帝』好了。」

她摸了摸白帝的頭，一揚手，白帝便飛了起來。

「如此，便謝謝教主了。」她朝左棠抱了一拳，喚著白帝，就消失在了門口處。想是踏著輕功走了。

左棠看著門口處消失的身影，臉上的笑越發越明顯了。

「『尉遲，你終會遭報應的！』這句話就快實現了！這幾天，你就好好再看看自己的河山吧。哈哈……」左棠仰頭長笑，笑聲劃破了黑夜。就連已經遠去的墨蓮都聽到了他的笑聲，停下了步伐，回頭向那個院落望去。面具下的臉，看不出是何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