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郊外行

前一天早上，小然收到一條信息：「我在學校門口等你。」來自沈糜飛，這是遊樂場之後，他們的第一次聯繫。小然猶豫了好久，還是出去了。

「上車！」看到小然出來，沈糜飛的心裡鬆了口氣，但說話還是這樣冷冷的。

「去哪兒？」小然坐在車上問。回答她的卻只有沉默。小然也學會了不說不問，到了目的地總會知道的。

開了好幾個小時，開到一片墓地，停了下來。跟著沈糜飛靜靜的在墓地走著，很快，沈糜飛站在一個墓碑面前：「這裡，就是我媽媽。」

小然明白他帶她來的目的，在墓前虔誠的拜了一拜，靜靜地聽沈糜飛說。

「他們是商業聯姻，沒有感情基礎，但是婚後生活很平靜福祉。我媽媽也在婚後慢慢愛上了他，為了家庭，我媽媽放棄了公司，全交給了他一個人，在家做起了家庭主婦。我慢慢長大，但他不回家的頻率卻越來越高。我們每天晚上，坐在飯桌上，看著熱騰騰的飯菜變冷，再熱，再冷。最後，他的一個電話，說晚上不回家吃飯，把媽媽眼中的失望變成絕望。

後來，他們開始頻繁吵架，他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他摔門而去後，媽媽就在家裡哭。直到有一天，他們終於決定離婚。他們離婚不到一個月，他就迫不及待的結婚了。

我媽媽帶著我，拿著不多的錢，到郊區過起了生活。雖然很苦，也還算快樂。那時候我想，我一定乖乖的，長大了好好照顧媽媽。

三年後，毫無預警的，她把我送回了他這兒。我當時很委屈，很難過，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以為我惹她不高興了，她要懲罰我，不久一定會接我回去的。但是過了一個月又一個月，我由盼望變成絕望。

直到有一天，我聽到他接一個電話，我知道跟我媽媽有關，於是，我偷偷跟去了。到來我才發現，一片黑白，墓碑上是我媽媽的名字。那個時候，我連哭都忘了，只有傻傻的看著這塊碑，我知道，這輩子唯一對我好的人也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那個時候，我恨我媽媽丟下我，恨我自己沒有一直陪我媽媽到最後，恨他的無情鑄就了我媽媽的悲情。但我更恨他們一家人對我好。他們的溫馨和以前我們家的冷清，同樣一個男主人，怎麼就會這麼大差別。他們對我好，就像是在施捨，他們的微笑對我來說，就是諷刺。

你覺得我能原諒他嗎？我媽媽能原諒他嗎？」沈糜飛靜靜的說著。

小然檫了檫臉上的淚，「如果是我，我也不能。」兩個人默默地坐在墓地，不再說話。

黃昏，沈糜飛把小然帶到了一個小樓房裡，這就是當年他和媽媽在郊區住的房子，他後來把它買了下來。由於定時有請人打掃，幾乎沒什麼灰，稍微打掃一下就可以住了。不一會，聽到了小然肚子抗議的聲音了，小然不好意思的捂著獨自，尷尬的看著沈糜飛。

沈糜飛看著小然窘迫的表情，輕輕的笑了。「走吧，我們去找找，看附近有沒有什麼店。」但走出去才發現，這邊幾乎沒什麼人住了，更別說小店了。

轉了好久，沈糜飛一臉歉意的看著小然，「我們還是連夜開車回去吧，到了市區就會有店了。」

「不要，你也一天沒吃東西了，黑燈瞎火的，你要是一犯暈，撞到哪去了，我不是死的很冤。」小然說。

「在說什麼呢？還真是吐不出象牙來。」沈糜飛淡淡的說。

「你說什麼？你才是呢。」小然張牙舞爪的作勢要掐沈糜飛。

「你確定能掐死我？掐不死的話，你要想想後果。」沈糜飛還是風輕雲淡的。他發現，他越來越喜歡看她張牙舞爪的樣子了。

他們還在車裡說笑，車窗上發出了幾個敲擊聲，小然一下子神經就收起來了，一點不敢發出聲音了。外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沈糜飛把車裡的等打開，看到車窗上緊貼著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怎麼看也不像一個人在這兒。這個樣子更是嚇壞了小然，使勁往沈糜飛那兒靠了靠。

「別怕！」沈糜飛看著嚇得縮成一團的小然輕輕的說。準備打開車窗，小然趕緊按下了他的手，「不要！」

沈糜飛笑了笑，「相信我，沒事，我在這兒呢。」還是把車窗打開了。

「年輕人，把車停在這兒幹嘛，擋著我的路了。」老太太對著他們說。

小然這才鬆了口氣。一下子又恢復了活力，「阿婆，這邊哪兒有吃的啊，我們好餓啊！」

「這兒住的人差不多都搬走了，哪兒來的吃的啊？」

小然一臉的失望，「哦，謝謝了，阿婆！」沈糜飛緩緩的把車往前開，把阿婆的路讓開。正準備加速往回開，聽見老奶奶的聲音，「到我家來吃吧！」

於是小然興沖沖的拉著沈糜飛跟著老奶奶往剛才他們堵住的那條小路走。

「晚上沒辦法去地里弄菜，只有煮稀飯炸麵餅了。」老奶奶說。

「好，有吃的就行。」小然一臉的興奮。

看著老奶奶在廚房忙著，小然也跑進去，「阿婆，我也來幫忙好不好，您教我怎麼做。」

「用來炸的簡單，水和麵粉放進大碗里，加點鹽，調勻就行。可以調得比較稀，用勺子放下鍋。」

小然也覺得非常簡單，興緻勃勃的開始調。沒攪幾分鐘，手就軟了，「阿婆，好了吧！」

阿婆看了看，「不行，還有的麵粉沒濕，成了一些幹顆粒在裡面。炸的時候會跳出來，到時候，你會被油燙傷。」

「啊？」小然覺得不可思議。小然使勁的攪啊攪，手軟到不行了，阿婆還是說不均勻，小然把大碗抱到了正屋裡悠閑的沈糜飛面前，「快，攪！我的手都快廢了！」

沈糜飛看著小然弄得到處都是麵粉的臉，還撅著嘴，大笑了起來。小然莫名其妙的看著他，「笑什麼？」

沈糜飛努力停了下來，清了清嗓子，「沒什麼，怎麼攪？」

「用筷子攪就是了呀！」小然說著還示範了兩下。沈糜飛學著她的樣子彆扭地攪了起來，這下小然看著他笑了起來。沈糜飛抬起頭來，看著在笑的小然，也笑了起來。

阿婆走了出來，「誒，小兩口，先別笑了，調好了沒啊，可以開始炸了。」兩個人突然就尷尬得怎麼也笑不出來了，特別是小然，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好啦！」小然一把搶過沈糜飛手上的麵粉，就往廚房跑。

小然站在灶台邊，看著阿婆用半大的勺子一勺一勺地往鍋里倒，還不停地拉薄。看著餅在油中慢慢脹起來，小然就有些興奮。

「阿婆，我能不能隨便拉出一個形狀來呢？」小然問。

阿婆慢悠悠地說：「那就看你的手法好不好了。這面比較稀，你找到竅門了，也可以炸出形狀來的。」

小然拿過阿婆手上的勺子，躍躍欲試。剛開始放下去，面就疊在一起，也不太炸得開。後來，小然勉強知道鋪開，在一個地方停頓一下，形狀就會固定一點。最後，能拿出手的，就只有幾個比較寒磣的心形。

沈糜飛夾起那有些奇怪的心形，對著小然笑得很曖昧。小然低著頭，不敢直視他。聽著他說：「嗯，不錯！」心才放下一點。

這天晚上的麵餅，雖然只有油和鹽，卻異常的香，讓小然一直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