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的天气，太阳开始示|威，焦烤着大地，让人们纷纷钻进阴凉、冰汽水、雪糕的怀抱。晏潇的小羊纹身整天捂在校服T恤下，有些发炎，只能每天擦抹纹身师赠送给他的药膏，回到房间，就把衣服脱掉让那只小羊出来透气。

发炎反反复复两周左右，总算是烙印成功，彻底留在了晏潇的皮肤上，跟着晏潇一同呼吸，一同感受皮肤下血液组织的流动。

与此同时，赵子御也找上了门，晏潇才想起，自己已经把她的信藏在书桌抽屉里小半个月了。

赵子御就是艺术班那女生，学播音的，身量高挑，脸蛋周正漂亮，此刻正站在晏潇面前发出质问“你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

就这会儿晏潇还能思维分叉，想，这样貌身材配连羊倒是可以称一句“金童玉女。”

赵子御带着几个混混学生把他堵在学校侧门，这里是放大垃圾箱的地方，平时除了倒垃圾，没什么人会来，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这股恶臭，晏潇心里腹诽，也不知道选个好点的地儿。

“家长没教过你，自己的事儿自己做，送个情书还要找人，你怎么不让我帮你谈恋爱去？”不面对连羊的时候，晏潇总是这么伶牙俐齿。

赵子御被怼得双眼瞪圆，一口气哽在喉头，咽不下吐不出，怒火中烧，差点魂归佛西。

一个没忍住，扬手一个巴掌就落在了晏潇的脸上。

晏潇用舌头顶顶发麻的脸颊，心想，果然是女孩子的打人手法，一点没新意，“撒完气了？那我走了。”

撂下话，晏潇抬脚就要走，被那几个混混学生围了起来。晏潇这会儿才发现，前几天把他关小阳台的全意也在，全意跟他同班，从他进校起就跟他不对付，成天逮着机会欺负他，手段比谢一琦还下作幼稚。

晏潇特想找机会问问他，是吃他家米了，还是用他家钱了，怎么就老是跟自己过不去。

但晏潇也清楚，小孩子的恶意没有道理由头，就是看你不顺眼。

晏潇见他来气，想着既然这样那就新仇旧账一起算，一抬脚拿全意开刀，踢上他的腰侧，全意没防备，被晏潇踢了个踉跄。

少年火气一上来收都收不住，一群人打作一团，热火朝天，气势大得把叫人来的赵子御都吓得开始劝架。

虽然打得厉害，但是没惊动老师，学校里的人早就走得差不多了，赵子御挑这个时间段，本来就是想让人好好收拾下晏潇，可晏潇从小被人欺负惯了，明白一个理儿，别人揍你，就得揍回去，千万别心软，一定要狠。

一圈打下来，两边都挂了彩，赵子御劝得嗓子都快劈了，才渐渐收了架势。

晏潇懂得见好就收，也明白双拳难敌四手，再打下去他捞不着好了，趁着空隙脚底抹油跑了。

几个混混学生还想追上去，被赵子御拦了下来。

跑出学校两里地，晏潇才靠着电线杆停下来，膝盖窝上挨了一脚，脸上青了一块，遭罪最多的是肚子，连喘气都痛。

还不等晏潇缓过气来，眼前就停了辆春风250nk，骑车的人一只长腿踏地，熟练地解开头盔扣，把头盔拿下来，还顺势甩了下头发。

连羊一双细长丹凤眼居高临下瞥了晏潇一眼，薄唇一张一合，“怎么回事儿？”

晏潇一时看得出神，自从知道连羊喜欢摩托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人真的骑在摩托上，突然觉得连羊像是电影里走出来的。

胯下的街车没仿赛那么帅，连羊身上也还穿着蓝白相间的肥大校服，但晏潇就是感觉酷得他心肝都在颤。

晏潇觉得身上的疼痛去了一半，不自觉地站直身体，露出两颗白虎牙，傻气地咧开嘴，牵动了伤口，显得脸上的笑有些狰狞，却还是睁眼说瞎话“没事儿！”

连羊盯着他上下看了会儿，校服像是在泥巴地里滚过，全是尘土，裤腿还破了个口子，这可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连羊长腿一屈一收，从摩托上下来，把头盔递给车后座的兄弟，“谢了，兄弟，车先还你，跟江儿他们说一声，我有事先回了。”

后座的兄弟说了声“客气。”把头盔一戴，挪到前座，捏着手把，一轰油门，一溜烟没了影。

“走吧，回家。”连羊也不知道今天哪起的闲心，看着晏潇这身狼狈样，没法放着不管，谁让他视力好，随便瞎瞅都能看见这小烦人精。

“哦...”晏潇摸不准连羊在想什么，乖乖地跟在后面走。

但是膝盖窝上挨了一脚，怎么也走不快，紧赶慢赶也落了连羊一大截，晏潇与连羊越来越远的距离，没来由一阵心慌，咬牙加快脚步想要赶上去。

眼看着就要跟不上，晏潇急得眼眶都红了，怎么就这么远，怎么就不能再快点？

晏潇觉得委屈极了，这会被人欺负的难过劲儿跟着上来，忍不住心里斥责连羊，就不能慢一点吗？就不能等等他吗？

似乎真的听见他的心声似的，连羊停住了脚步，转头看见落了一大截的晏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大步往回走。

在晏潇面前站定，又转身蹲下，冷冰冰地说了句“上来。”

晏潇愣了一下，乖乖地趴上去，差点跳出来的泪珠子憋了回去。

少年的脊背还不够宽阔，但足够让晏潇心安，心里的委屈霎时间烟消云散，晏潇觉得今天的羊咩咩采了蜜，身上一股子香甜味，甜得他有些飘飘然。

就是这些别人都注意不到的小温柔，让晏潇没办法记住连羊厌烦他的态度和一些恶劣行径，只要一点点好，他就能生出莫大的勇气，飞蛾扑火般奔向连羊。

街道的霓虹纷纷亮起，形形色|色的人都在结束一天的忙碌后匆匆赶往自己的归属地，晏潇趴在连羊的背上，迎着傍晚蓝紫的暮色，晃晃悠悠朝家里去。

晏潇悄悄在心里想，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该多好...

连羊今天难得温柔，对晏潇好了个全套，又是背回家，又是帮忙给伤口擦药的。

擦药时连羊发现晏潇膝盖有块皮肤，跟周围比浅了几个度，还微微泛着红，一看就是新长好的伤口。

连羊估计是全意前段时间把晏潇关小阳台时弄的，这小烦人精老是被人欺负，连羊知道多半是因为自己。

但连羊不想管，嫌麻烦，更何况这人他讨厌，没理由还得去帮自己厌恶的人。

只是今天连羊一反常态，好得晏潇抵挡不住，心里过意不去，觉得自己不该剥夺连羊选择的权利，磨磨蹭蹭把那封信拿出来交给了连羊。

连羊没避着晏潇，当即把信拆开，看完后，脸上神情丝毫没有变化，一点都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少年，收到情书巴不得宣扬到全世界都知道。

连羊没反应，晏潇却忍不住，见连羊抬脚要走，赶紧抬手抓住了连羊的校服衣摆，有些怯怯地问“...你会答应她吗？”

“答应啊，长这么漂亮，干嘛不答应？”连羊看着晏潇紧张的表情，一双圆圆星眼一颤一颤的，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

听到这个回答，晏潇心情一落千丈，揪着衣摆的手慢慢收回来，低下头，难过得像是要哭出来。

连羊怕他真的要哭，忙想说开个玩笑，就听见晏潇稍带哽咽的声音“...那，我不可以吗？答应我...不可以吗？”

连羊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难，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讨厌晏潇，讨厌他的讨好，讨厌他的世故圆滑，可这几天谢一琦那句“要不你跟他玩玩。”一直在脑海里转悠，时不时就要出来探个头。

连羊顿觉烦躁，说出的话开始不经大脑，“能啊，跟她是玩，跟你不也是。”

晏潇心里又酸又喜，知道连羊出口讽刺，但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连忙抬头，声音急切“那，那你不能反悔，就算是答应我了！”

连羊少年心气，做不出当即打脸的事儿，冷着脸道“答应是答应了，你自己别在外面瞎说。”

晏潇觉得连羊能够答应他，已经是大慈大悲，不说出去就不说出去，忙点头答应。

连羊扔下句“早点休息。”就连忙离开，脚步匆匆，显得像是落荒而逃，留下晏潇一个人愣愣地回味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