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谌下意识地一把拉住她：“不是，我没有。”

苏明桃“哼”了一声。

苏谌理了一下思路，尽可能地从专业的角度给苏明桃解释了一下图中所画内容。在解释的过程中他惊愕地发现，苏明桃对于男女有别这件事竟然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就像她所说的，只是以为差别在男子不穿裙子了。古代对于性事本就保守，但保守成这个地步的的确少见，但是转念一想，她今年也不过才十一岁，大概师父还没来得及照顾到这方面吧。

念及此，他拉住苏明桃的手正色道：“记住了师姐，如果有男子故意靠近你想与你发生身体接触，一定要远离他！”毕竟他自己就是男人，对男人那点心思门儿清。

接受性教育后的苏明桃已经大概明白了过来，点点头：“我会把他们都打飞的！”

“……”苏谌沉默片刻，“噗。”

……

天气渐冷，年末将至。清晨，苏谌推开窗子，发现窗台上已经落满了一层的雪。他抬起头，忽觉时间过得好快，还未来得及看清秋叶的飘零，冬日的寒风便已悄然来临。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是他到这个世界以来的第一个除夕。而在遥远的21世纪，同学们大概都已经放假在家了吧，也不知道爸妈现在怎么样了。

他望着远处的天空，陷入久长的沉默。

早饭过后他和苏明桃一起去拜会师父，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满屋子的欢声笑语。他嘴角带了笑，推门而入。

屋里头果然热闹。大约有十多个人，一眼望去，认识的就花千岁和蓝溪水两个，另外还有三个是面熟的师姐，其他的就完全不认识了——不对，漏了一个。

在花千岁的对面站着一个俊雅的男子，墨发青衫，侧颜十分眼熟。苏谌定睛一看，竟然是容轻尘。他来了，是否就代表着容惊鹤也来了？想起那位始终戴着面具的温柔少年，苏谌心头难得地升起一丝期盼来。

“师父。”

花千岁回过头，笑意盈盈地冲他招手：“小谌儿啊，快过来快过来，有好东西给你。”

今日的花千岁似乎认真地打扮过，穿了一身新做的鹅黄色衣裙，配着绣花的毛领披风，连簪花都不同于往日用的那样简单，多了好几条细细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在阳光下闪动着细碎的光晕。

苏谌依言走过去，余光环顾一圈，并未看见容惊鹤的踪影。

花千岁笑着递给他一个做工精美的盒子：“这是小鹤儿给你的，他今日不方便过来，便托容先生将这个带给你啦。”

也就是说，他没来啊……

苏谌愣愣地接过盒子，又抬头看了容轻尘一眼，容轻尘冲他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没什么事他就跟着师姐们到后厅帮忙去了，今日是除夕，晚上整个门派都要在这里聚餐，一大早弟子们就忙活起来了，去后厨帮忙的，在大厅打扫的，还有在门外贴春联的……年味儿相当浓郁。

苏谌和苏明桃负责擦拭桌椅，两人擦了一会儿，苏谌说要去洗抹布，转头就消失在大厅里了。

后院的假山后头，苏谌擦了擦手，小心地打开盒子。

盒子有两层，第一层放着一封信，信封上用清逸的字体写着：苏谌亲启。苏谌将信放到怀里，打开盒子的隔板。隔板下面是八块码放整齐的糕点，香气四溢卖相精致，只一打眼就知道味道一定差不了。苏谌咽了口唾沫，还是老老实实地将盒子盖好揣进怀里，复又拿出先前的那封信来读。

信不长，只有两页纸，苏谌很快就读完了。但是他没有将信纸收起来，反而慢慢悠悠地从头又读一遍。

内容很简单，只说了几件事。一是闭关真无聊，每天除了练功什么也没有。二是他已经知道了苏谌拜师的事情，叮嘱他好好练功，等他出关了就来找他切磋。三是糕点是他觉得特别好吃的，特地送给苏谌尝尝。信的最末尾，他说：我特别想念你，祝你新年快乐。

手指摩挲着“想念你”这三个字，苏谌的嘴角禁不住翘了起来。

小孩子的友谊来得就是这样奇怪，明明从认识到分别也不过两三天，竟然能让他惦记到现在。

“如果我还能回去的话，也请你尝尝海底捞和杨国福。”苏谌对着信纸轻声道。

……

“你死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本来这一片儿是咱俩一起擦的！你倒好，一转眼就没影了，结果全让我擦了！”

苏谌被苏明桃揪着耳朵，痛得龇牙咧嘴还记得赔笑：“我错了，错了，别生气，我给你带了糕点……”他将怀里揣着的纸包递给她，苏明桃接过，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又问：“这是哪儿来的？”

苏谌一五一十地道来。

苏明桃竟然诡异地红了脸：“容二公子……他来了吗？”

苏谌摇摇头。

苏明桃“哦”了一声，脸上浮现起失落的神色。

苏谌瞧着格外新鲜，问：“你也见过他？”

苏明桃白他一眼：“废话。要不是因为知道是他救的你，我才不跟师父申请……”察觉到失言，她猛地闭上嘴。然而，苏谌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恍然大悟：“我说呢，你怎么上来就对我那么好，敢情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

苏明桃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

苏谌故意凑过去逗她：“喂，你不是说你喜欢姓苏的么，怎么其实是喜欢姓容的呢？”

才十一岁的小丫头片子就知道托关系引起喜欢的人的注意了，看来之前还真是小瞧她。但转念一想，她连男女有别都不知道，怎么竟然就有喜欢的人了？

苏明桃红着脸小声道：“差不多大的师姐妹里，谁不喜欢二公子呀……”

原来，因着互通贸易的缘故，容惊鹤经常会跟着容轻尘到凭仙阁来。阁里的丫头们此前几乎是从未见过异性，第一个入眼的就是容惊鹤这样温柔又懂礼的翩翩公子，尽管没见过相貌，却光一个背影便足够少女们芳心暗许了。

“乖乖……”苏谌吸了口气，“你们就不怕他长得奇丑无比？什么满脸麻子、面色猥琐啊之类的？”

苏明桃怒目而视：“不许你这样说他！再说了，”她抿了抿唇，声音渐渐低下去，“我见过他的脸……”

苏谌大惊：“你见过！”

苏明桃点点头。

“长什么样子？”苏谌来了兴趣。

苏明桃还没开口，整张脸就已经红的不成样子。苏谌忽然想起之前容惊鹤说的，“看过我的脸，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爱上我的”……当时还以为是他自恋，现在想想，莫非是真的？难道这世上当真有人会好看到那个地步吗？

他思考片刻，换了种方式问：“和容轻尘比呢，谁更好看？”

“二公子……”

“和师父比呢？”

“二公子……”

苏谌顿了顿，“你所见过的人里，有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

苏明桃坚定地摇头。

“……”

我勒个乖乖！

苏谌呆滞片刻，忽然追悔莫及：我当初到底为什么没有趁他睡觉的时候把面具摘下来看看啊！

……

天黑之后，所有弟子齐聚到后厅吃年夜饭。半年以来，苏谌见过的面孔屈指可数，而这一次整个门派的成员都来了，他也正好趁机认认人。

不得不说，这凭仙阁可真是个美女如云的风水宝地。往那一坐，苏谌只觉得自己仿佛在选美大赛的现场：高瘦的、灵巧的、清纯的、美艳的……各种美人，应接不暇。

“你知道夏晴晚师叔是哪个吗？”对于这位师父提过好几次的天才女子，苏谌不免好奇。苏明桃悄悄地向一个方向指了指，苏谌跟着看过去，顿时感到大失所望。

年仅十六岁就突破天火神功第七层的奇女子，怎么不该是这副平凡的模样吧？且不说样貌，就气质神态，一举一动都与寻常妇女无异，若不是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走在大街上恐怕苏谌也不会觉得这女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果然还是不能以貌取人啊。

苏谌短暂地反省了一下，摇了摇头，和苏明桃抢菜吃了。

临近午夜，外头烟花漫天，衬得屋里更加冷清。苏谌在床上辗转许久，还是起身点了盏灯，找出容惊鹤送的那个盒子打开。里面的糕点还剩六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一块小口小口地吃了。

师姐们都是四人一间屋子，苏谌是唯一的男子，便也只能自己一间了。连苏明桃都回去和姐妹们煮饺子了，苏谌这里便就更加安静寂寞。他一个人也不想动，便早早地洗干净上床。

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在这个世界找到归属感，而这一盒来自容惊鹤的糕点，竟然给了他一种少有的慰藉。也许是容惊鹤对于他来说本就是特别的，因此他的挂念才更让人觉得熨帖吧。

他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地将那封信折好，压在了枕头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