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的日子哪怕只一天也足够让人发疯，更何况本来就是个精神病患者。被陈克山认为特别变态已经怒领便当的死混血其实还活着。这个活混血被抬着直接送进一层最近的一间房的时候心情平静了许多。

他经历了不开心的一天，第二天自然会发发牢骚，这个所有知道他的早就不再见怪。于是当那把被他刚刚还用来割人脖子的弹簧刀从他身体里取出来的时候，他为了转换心情发出了一连串出人意料非常吓人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旁关照的周先生一脸迷茫，专吃伤患豆腐一百年的朱医生拍拍变态的屁股，说：运气不错，还记得把刀收起来再插-你。

变态听了继续笑：哈哈哈哈哈，那值得庆祝庆祝！

周先生清清嗓，现在他也有一个不开心的早上了，再看一眼在床上躺着的人，对头部以下的情况有些不忍直视，如果一定要讨论变态这个问题的话，周燠有理由觉得肖文进才是那个最变态的人，且没有之一。

被抽得浑身都是血口子的伤患保持着被丧病医生吃豆腐的姿势，停止了笑声满脸都写着：为了庆祝我的好运现在就干一个吧！我知道你很想，医生。

朱医生抬抬眼镜框，周先生装作没有看见，默默地退出了这间房间，并且贴心的关上了门。

先前还吵闹着要换一个医生的人这会儿“如愿以偿”了，他倒吸一口凉气，阵阵麻痹，身上的血和药蹭的到处都是，他完好的一张脸从大笑转为微笑，甜蜜蜜的说道：“新年快乐！”

新年并不快乐，陈克山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这么的想念学校，可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说回不去就回不去。

回不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陈克山的心头是冷的，直到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才回身，找回一点儿人气儿。

阿三看见陈克山去觅个食的功夫回来就脸色惨白了，居然还真有点儿担心，“你怎么了？见鬼了？”

陈克山咬着嘴唇摇摇头，扶着阿三的胳膊找个地方坐下来，过了片刻说：“我怕鬼，但是我刚才要是真见着鬼还好了！”

“还有比见鬼更吓人的事？”阿三似笑非笑。

“有。”陈克山咽下唾沫，说：“杀人害命。”

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阿三对陈克山杀人害命的说法不太在意，毕竟这里是周公馆，死个把人从来不是大新闻，还不论是多么奇葩的死法儿。

过了半晌，阿三还是拍拍陈克山的肩膀以示安慰，说道：“小陈少爷，我劝你，想开点吧。”

“什……”陈克山扭头看向阿三。

阿三打住他的话，继续说：“在这里，人命不值钱。”

怎么会这样？陈克山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了自己的想法，就听阿三说“不管是你的命还是我的命，在这儿，所有人的命，都贱……”

“台词吗？”冷风吹拂，一个陌生的声音幽幽呼过两人耳边。

“妈呀鬼呀！”陈克山跳了起来，一退就退到了亭子的角落里，他惊恐的看着就站在亭外穿着一身白衣服的人，手哆哆嗦嗦的指着他：“他他他刚才我看见被杀了……已已已已经死透了！血血血血流了一地！”

阿三不怕鬼，只怕活人。他对着白衣开始渗血的人点点头，叫了一声“尹少爷”。

“这么快就出来了。”另一边换班的阿一从远处走来，他走过尹斻身边，鼻子一皱，居然有些同意陈克山的说法，他真像个已经死了的人！

“屋子里好闷的呀，出来吹吹风。”像个鬼似的尹少爷比了个打枪的手势，冲天放了一枪，“侬晓得的呀——PIU～”暗示着刚才还饿虎扑食的朱医生其实是个快枪手。

“哼。”阿一冷笑，不阴不阳的掠过去，一只手从尹少爷的腰上摸过，走远了。

陈克山看着他们在那里说话也知道可能是个误会，慢慢移动脚步把自己挪回来，冷风中那个尹少爷穿的单薄，白色的衬衣上面已经有血渗过来，他头发长，在风中被吹的凌乱，这时从裤袋里拿出橡皮筋给自己扎了个小辫子。

“……”陈克山对换个发型就像换个人的说法突然间就信了。

尹斻活动活动脖子，向阿三要一个回去的司机，并说到了一些过年的琐事，呆立一旁的陈克山听着阿三和尹少爷的对话，忍不住插了句嘴，问：“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两人闻言一齐回头看着他，阿三说：“没人不让你出去啊。”

陈克山脑中冒出一个危险的念头，既然可以自由行动外出，是不是说他可以准备着计划逃跑了？

冷风中尹斻还是披上了件棉外套，一边向着车库走去一边思考着是要先去哪里说那句新年快乐啦，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喊：“等等我！我也想出去！”听起来简直就像一个被关了个把年的囚徒，喊到后面儿嗓子都变得嘶哑了。

陈克山叫喊着追上这个今天他唯一看见会出门的人，按照自己心里的安全设想还是觉得应该先试探着由有经验外出的人带着出去一次，借机观察外面的环境后才好接着下一步的出逃计划。但是设想是设想，陈克山叫的再怎么盼望也没能叫住已经走远了的尹斻，阿三在他身后，又拍他肩膀：“你知道他去哪儿你就跟着？”

陈克山没过脑子，脱口说：“不管他去哪儿，我都愿意跟着去。”

阿三与他一同望着那个背影消失，然后说道：“你的告白不会起作用的。”

陈克山没有听到，满脑子只剩下了自己从魔窟逃出生天然后陈大侠之路就此开始，一路上劫富济贫匡扶正义的想象。

三月的最后一天，尹斻又度过了非常糟糕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