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爸爸的生日，玉州的妖魔鬼怪们总算暂停了作妖，陈克山不知道他们都赶去了什么地方投胎，他对一切事情都不关心，现在他只关心粮食和蔬菜，想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是的，他想谈恋爱了。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青春的少年热血和澎湃的情感需要释放。

阿三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依旧游荡在周公馆里各个地方，像个巡逻保安，陈克山琢磨着怎么着应该也是个保安队队长吧，因为阿一从来不过去骚扰他，而且这么长的时间了，就没见着过阿三做过和阿一，一样的事情。

陈克山可能是看了太多胡编乱造的小说了，把自己脑子给看糊涂了，晚上回小红楼里睡觉，他翻过来覆过去的想各种乱七八糟天马行空，最后绝望的发现他现在根本就安静不下来，满脑子全是那个阿三。

真是情不知所起啊……

虽然还没到一往而深的地步。

最后，陈克山得出来一个结论，这可能就叫那什么什么雏鸟情结了，具体啥意思他也不知道，反正是对号入座他觉得和现在的感觉特像。失眠的晚上就像是没有面包火腿煎鸡蛋的清晨六点，心和肚子都是空落落的，陈克山觉得必须去找点温暖了，而他和张路的需求是不一样的，他想喝热牛奶了。

最好再来两块巧克力味的曲奇饼干，刚烤好的那种。

曲奇饼干就别想了，还刚烤好的。这儿你压缩饼干你都找不到。再说还牛奶，周燠产的你要不要啊？绝对热乎。

陈克山摸着瘪肚子在小红楼的大厅里咣当，结果看见了一直都住在主楼客房那边的尹少爷坐在楼梯那里，认识的也久了，他现在已经不会把他当成鬼吓一跳了。

“你喝什么呢。”陈克山凑过去问。

“……”对方把银质的酒壶上缴了。

陈克山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酒壶吧，质感不错，摸在手里很适合细细把玩，但是酒，他还真没喝过。未成年人不应该喝酒，这个他还是知道的。当然了，未成年人也不应该从事小蜜的工作，啊呸，他这也不是工作，他是受到胁迫了！

“你喝不喝。”那边不耐烦，冲他伸手。

“大哥我未成年啊。”陈克山说，但是没有把酒壶还给他。

“谁不是呢。”尹少爷低头点上根香烟，打火机的火光一现，把他苍白的脸色照出一种凄惶之感。

“……”陈克山沉默了，“我没想到啊。”

“你个哈皮。”尹少爷四川话骂他。

过了会儿却又蛊惑他，说道：“不该干的都干了，干了这瓶黄河水，让你找到不一样的快落。”

啊，黄河水味道有点儿苦啊。陈克山一口气全喝光了，一口没给尹斻剩下，他也往楼梯上一坐，酝酿着是不是酒过愁肠还能化成相思泪。但是相思泪是没有的，他只觉得自己胃好疼。

“啊啊啊。”陈克山捂着自己的肚子弓起来像个虾似的倒地上了。

尹少爷冷漠的看着他在地上打滚，“娇气。”

陈克山叫道：“我就娇气！我还是个孩子啊！我娇气怎么了！我难过！我要哭！”喊完了，还真啊啊叫着哭了起来，本来是假哭，最后变成了半真不假的哭，哭到了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有极大的可能性是他在耍酒疯，他后来想到。

这是陈克山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喝醉，醉了以后还是做梦，好多好多零零碎碎的梦，梦里面有他哥，有他爸，甚至还有他后妈。至于他亲妈，他记不住长什么样了。后妈对他其实还行，虽然属于后来者居上，但是进了陈家门以后真没短过他吃穿玩，脾气也好，对他不打也不骂的，就是听说老吹他爸枕边风，要他大哥未来登基……啊不，是继承家业。

陈克山在梦里对他大哥陈日山说：哥啊，你登基我没意见，养我一个不嫌多，股份我拿着分红到处瞎玩碍着你什么事了，你非把我往死路上逼。

他大哥陈日山在梦里不屑的看他一眼，然后把背影留给了他：你还想要分红？美得你，扫把星，你去死吧，麻溜的。

梦里还有曹强，老曹他抱着个脑袋对陈克山说：山山哪，我对你不薄啊，都没让别人糟蹋了你，你怎么还见死不救呢。

梦里边还有魏乔，魏乔在大海底下咕嘟嘟的吐着泡泡，身后甩着个大鱼尾巴：问世间情为何物……哦去你娘的，谈什么感情，太伤命了。

陈克山又醒了，醒了以后琢磨琢磨，魏乔那样的林黛玉是说不出来去你娘的这样的话的，他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床边上一把椅子，尹少爷坐在那儿，手上拿着一本爱丽丝梦游仙境。陈克山把书抢过来一翻，又还给了他，外语的看不懂。

尹少爷说：“你这个说梦话的毛病太糟糕了，心里有点什么事情全睡觉时说出来了。”

又说：“答应我的事现在你有机会做了。”

陈克山耍赖道：“我答应你什么了，我什么都没答应过你。”

尹少爷阴冷冷地看了他一会说：“知道骗子什么下场么。”

陈克山说：“你是红心皇后，我才不害怕你。”

尹少爷说：“我还真没跟你开玩笑，你自己体会体会现在的处境吧。”说完放下书就走了，陈克山想让他把书拿走，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不看这个了，再说你好歹给留个中文版的啊。

下楼觅食，总是在自己觅食，陈克山熟门熟路了，去主楼的起居室柜子里偷安东的零食和小点心吃。周燠倒是不刻意限制安东吃东西，他认为安东保持一些基本的人性和小孩子的天真是绝对有必要的，这能使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亲近。

不巧的是今天陈克山真的碰上安东本人了，几个月以来第一次真正的面对着面，安东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玻璃球似的大眼睛，无辜地冲他眨巴眨巴，松开了捏着饼干包装袋的手，陈克山当着他的面把饼干袋撕开了。

全是进口的，要知道即使是在玉州这样的地方，九十年代哇同志们，全他妈的进口零食取之不尽什么概念？陈克山深沉了，心想果然有一套啊妈妈桑，你就用糖果和皮鞭驯服了远道重洋而来的苦孩子是么。

也是尹少爷科普的，安东其实吧，老家在西西里，穷地方，穷人家的孩子，无产阶级，欧洲吧可能不兴那一套，安东家没分土地没工作，所以安东只能出来卖屁股。陈克山已经不再害怕他了，问他那你为什么出来卖屁股啊？尹少爷看他一眼，说我卖屁股了么？陈克山说对就是你，你卖屁股，你为了啥啊？尹少爷笑眯眯的问他，你说我为了啥？

陈克山没想到，看着吧真的啥也不为，安东有零食，他有啥，连个肉包子他都吃不下去。

这么想着，陈克山又撕开一个棒棒糖的包装袋儿，含在嘴里，使劲儿含着，当着安东的面儿做出这糖可真好吃的表情来。

安东看着他，还是眨眼睛，像是看个动物似的。

陈克山摆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你不是个哑巴吧？”

安东说话了，还说的中国话：“我不是。”

陈克山一听他的声音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张路那么个磨人的小妖精都不能位居中宫，而安东却可以了。这声音！绝了！

再看安东，安东长得吧……好看的有点不正经。咳，不是，是好看的让人容易不想正经了。

陈克山伸手摸了摸安东的脸颊，安东没想到他能这么做，想躲没躲开。

陈克山啧啧奇道：“兄弟啊，同样都是人，你怎么摸着这么滑溜？”

安东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慢慢地抿着嘴笑了一下，陈克山会心一击，原来不是他不够同性恋，是张路娘娘腔缺乏个人魅力，安东这一笑，陈克山满脑子杨家有女，呸，安东家有小男孩初长成……

哎，虽然其实还没长成。

正宫娘娘安东慷慨的又给他几包零食，然后回楼上去了，陈克山问他回去干嘛呀不如和他一起看小人书啊，正宫娘娘表示周先生陪他看电影呢……

哦，听着貌似有点浪漫啊。陈克山酸酸的，抱着一堆零食想着，这挺无聊的也没事干，谁陪他一块儿看电影呢。

一共那么几个熟人，去掉几个选项，陈克山还是决定去找阿三。

没想到阿三不在。只看见阿一了。

陈克山对阿一的印象非常不好，做了好几个月的“后勤”以后他对这个周家大窑子的运作方式以及职务范围有了一点了解，像是阿一这种的，属于打手兼工具人，负责维护秩序主要恐吓小蜜们，其次负责在先生们不想身体力行就想看热乎的时候，身体力行，别提多恶心了这个工作。

而比较安慰的就是，阿三听名字像是在这个编制里面的，其实主要负责外围安保工作，看起来还像个正经保安。

阿一跑过来看着他笑：“你哪儿来的？”

陈克山以为他问零食，就说：“安东给的。”

阿一说：“不是，我是问你，你什么来头啊。”

陈克山一看他这个态度，觉得有点奇怪，清清嗓子，说道：“鄙人陈克山，光州人士，陈吞天之子，呃，年十六。”

阿一说：“小陈少爷，你最近可有面子啦。”

陈克山莫名其妙：“我？我有什么面子？”

阿一说：“肖先生说了，以后你每个星期去他那里一趟，别的什么都别管了。”

陈克山这才想起来曹强一死，他后勤保障工作不保啊，别又从丫头命变成少爷命了，他做不起这个少爷，真的做不起。

陈克山忙说：“别别别，我就一仆人，我去帮后厨刷碗，我刷碗我刷碗，我还能修草地缝衣裳刷大白，我什么都能干，就是这个我干不了。”

阿一十分贱的看了他一会儿，说道：“这个我看出来了，你这资质适合去帮工，但是吧，小咸菜杀口啊。”

去你娘的吧，你才长得像小咸菜，你全家都小咸菜！

陈克山不爱和他多扯了，问他：“阿三呢？”

阿一说：“他今天休息，回家了。”

陈克山说：“你们还有休息啊。”

阿一说：“你这不是逗呢么，我们凭啥没有休息，你们都每个月有假呢。”

陈克山头一次听说了，眼睛一亮，问：怎么算的？

阿一说： 这个看当月安排，比较自由，最多能给三天，工伤就不一定了，特殊节假日另算。

陈克山掰手指头没算太明白，但是想了想说那我这攒了不少啊。

阿一泼冷水，不补假，而且你每天都闲着，就算放过了吧。

陈克山疑问，那工资不会也有吧。

阿一说你想多了，包吃包住包操-你，你要是想捞一笔就看本事了，喏，就像张路，他就是成功典范。

陈克山才发现阿一是在耍他，恨不得给他一记老拳，但是想想自己又打不过，还是作罢，抱着零食走了，自己回去打开电视看着广告把零食都吃了。

行吧，他是笼中鸟，阿三自由人，他们俩真的不合适，没缘分了。十六岁的陈克山觉得自己沧桑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