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进晚上不回家，在外面夜夜笙歌，作为正宫娘娘的陈克山表示自己并不担心陛下的龙体，当然，私下表示而已。

阿三快好彻底了，陈克山看他恢复速度如此惊人，中午觉梦见阿三其实是个外星人，自己和他前脚刚走出肖宅准备奔向玉州郊区以及大草原，就看着有飞船降落在他们面前，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飞船把阿三给带走了。

陈克山睡醒起来，茫然的坐着，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如果阿三回外星了，以后可能还娶个外星人老婆然后生一堆外星人孩子，他一个人待在地球上多寂寞啊。他会很想很想他的。

他想的倒是不怎么长远，只是想第一站先去看看油菜花，然后再吃点儿羊肉。

哦对，还得赶水鸭子玩儿……

“怎么了？”阿三找到他了，摸了他的脑门儿，“就说别睡外面吧，有点热，回去给你量个体温去。”

陈克山不说话，盯着阿三，盯完了说：“你别回外星了，地球多好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

“你睡傻了吧。”阿三说：“你才回外星去，没你这么骂人的。”

陈克山说我不骂人，我就是突然觉得心里边儿有点空落落的。

阿三坐他边上了，又摸了一会儿他的额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小陈少爷，心里要是有什么事，别憋着，和我说说吧。”

陈克山歪歪头，往阿三肩膀上一靠，过了会儿说：“你说我尹老师自己都精神病了，也不靠谱啊，万一真让他给算对了，老肖爱上我了可咋办？”

阿三笑了：“你别担心，老肖那么容易感动，他自己怎么不上？他那里不靠谱，这不是还有我么，小陈少爷。”

陈克山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喜欢听你笑。”

阿三没说话了。

陈克山又说：“特别好听。我一听，我心就放下来了。”

阿三拍了拍陈克山的背，他的背还有点薄，肩膀骨头都还没长开，这样好像是要搂着他抱着他，他就靠在他的怀里了，这样的感觉真奇怪，是以前从来没感觉到过的。

“走吧，回去了，你真有点感冒了。”阿三拉拉陈克山的袖子，带着他回屋里了。

陈克山下午就发低烧了，在外面走廊上睡午觉吹了风，体温三十七度八，歪歪在床上直哼哼，阿三说这叫馋人爱喝汤，懒人爱哼哼，小陈少爷这是都占上了。陈克山好像听不出来他在损自己似的，傻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阿三，脑子又抽了，问他：“你陪我躺会儿呗。”

阿三笑了：娘娘，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陈克山一想也是，外面有两个神出鬼没阴阳怪气的武林太监呢，他和阿三躺一块儿就是盖着被子纯聊天，到时候被发现还是得倒霉，只好忍忍了，肖文进一天不把他尹老师放回玉州折腾这玉州的浑江水，他陈克山就还没法逃，逃命能行，尹斻那身手早跑到西伯利亚去了。

陈克山捂着被子说话闷闷地：“你说我们能不能主动出击，教教老肖爱就是放手？”

阿三坐在床边的一张小沙发上，说道：“这个可能性基本没有。再说他也不爱你。”

陈克山问：“我不可爱么。”

阿三说：“我觉得你很可爱。老肖不一定。”

“他不是喜欢清纯活泼的么，我觉得我很符合啊。”陈克山琢磨着，琢磨着琢磨着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被子一下掀开了坐起来，问阿三：“你说尹老师下海前算清纯活泼的么？他怎么观察出这么个结论的？”

阿三说：“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他卖屁股前我还真见过他几次，和清纯活泼没半毛钱的关系。”

陈克山沉默了，他还是对情报准确不太放心，肖文进上钩没？上钩了。肖文进喜欢他没有？这个真不好说。

陈克山觉得自己一共在这人世间才走十六年，真斗不过这些凶残的老头子。

陈克山问：“你形容形容，他以前什么样？”

阿三想了想说：“有点像个老头子。”

陈克山：“……”

难道老肖其实不喜欢清纯活泼款的少年，而是喜欢老头子！

太迷惑了，这个真的办不到，他就是最老实的时候也不可能变成个老头子啊！

阿三说：“你也别太费心了，顺其自然，你越自然，老肖越不挑你毛病，那些分析里面有一个我觉得比较靠谱。”

“什么？”陈克山问。

“肖文进讨厌尹斻的为人处世，或者说他很讨厌这类人的性格。”阿三说。

有点抽象，陈克山推推他，让他说简单点，顺便在他胳膊上多放了一会儿，阿三身上的温度让他也产生了一点点的想念，他有点想抱抱他，就是不敢。

“总之你保持着本来的样子就行了。”阿三说：“该吃吃，该睡睡，想干什么就说，想要什么就要。”

陈克山说：“那我跟老肖说，让他放咱俩自由。”

阿三拍他头：“除了这个。你别闹，办法总会有，徐徐图之懂么。”

陈克山扁扁嘴：“有时候我觉得你想法有点多，你藏着，这让我觉得就我一个人傻。”

阿三奇怪的看着他问道：“小陈少爷，合着你对我有好感就是因为你觉得我傻么？”

陈克山说：“同类相吸。”

阿三起来走了，关门前对他说道：“眯一会儿，别再跑外面睡着了。”

陈克山想，外面多好啊，小风吹着，小鸟叫着，看得见天，看得见花和树，他闭上眼睛后背就长上了翅膀，像个燕子似的往上飞，越飞越远了。

他点点头，躺回去，抱着被子眯上眼了。

听说活宝发小热，肖文进倒是回家了，他一抬手，阿伦接公文包，再一抬手，阿亚挂大衣，他走进大厅，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水晶吊灯，古董货呢，但是不喜欢了，想换了，于是上楼前说找人把灯拆下来，换个新的。

那旧的呢？佣人跟着脚后跟问道。

旧的直接扔了吧。肖文进说道。

扔了，十来万就这么扔了。底下人一合计，要不还是倒卖了吧，反正先生应该不知道不关心。

肖文进上楼了，他是不敲门的，一进来把正在床上来回翻滚着的陈克山吓着了，咚一声掉地上了，摔了个满眼冒金星，陈克山听了阿三的建议，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释放了出来，抱着被子在地上又翻了一下才坐起来，愤怒地瞪着老肖。

这种眼神吧它实在是有点儿意思。愤怒不是没见过的，但是愤怒里砸吧出撒娇的味道而且这么真诚毫不做作的，就从来也没有过的。肖文进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这孩子其实也害怕他，不敢撒娇不敢卖乖，没啥意思，再想想尹斻，十三岁那年来他家，颇有一种寄人篱下的严格的自律，要不是家里佣人太多他都能去承包所有家务活，给他买块破手表当生日礼物都感动得跟什么似的。

那时候他甚至在心里瞧不起他，看他身上穿着别人的旧衣服旧鞋子，却那样装门面摆姿态，觉得果然虚伪也是骨头里带出来的。

肖文进看了太多的谨慎和自知，看惯了别人卑微的态度，再看陈克山，他就觉得陈克山真的很有意思。

陈克山觉得肖文进有点贱。

“生气了？”肖文进居然笑了，陈克山看得心里毛毛的，但还是很不高兴的看着他，还哼了一声。

“别生气，孩子，下次我敲门再进来。”肖文进说道。

这自觉程度让陈克山觉得肖文进可能是假的。然而他确实是本人，陈克山被肖文进拉起来以后就被从后背到大腿的摸了一遍，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肖文进把他带床上坐着，还捏他的脸，一脸笑模样的看着他，他却只觉得惊悚。

又过了一会儿，陈克山才听见他问自己：“感觉好点了么，好了我带你出去玩。”

“……”陈克山两只手藏在身后捏着拳头，强压下想迎面给这糟老头子一拳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