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州大学最出名的才子，同时也是玉州最肮脏最黑暗的地方最出名的表子。

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要学机械工程，这个学科太过于冷门，就业前景大家都知道，你不能一毕业就做工程师的工作，事实上你要从工人先做起，而寒门子弟的在教育上的投入根本经不起这样的蹉跎，都指着大学毕业出人头地。

而出人头地，简单的来说其实就是挣钱。

资本的社会，资本的世界。

尹斻支香烟的时候陈克山总离他远远的，唯独说到那句最经典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时候陈克山才愿意靠近他一点，好听清楚些。

是什么决定了你的“价值”呢？

尹斻问他。

陈克山知道，回答说：是“稀缺”。

现在，对于肖文进来说，陈克山就是“稀缺”。

玉州大学最有名的才子，为什么非要学机械呢？工程师听着不错，也体面，但实际上无论轻工业还是重工业，这份工作并没有社会主流认为的那么“体面”。

也只能想他并不是真正的寒门子弟么？那么多人劝过他改换门庭，他却都不为所动，只是因为他不一样的出身给他一个底气么？

陈克山看不懂他的论文，但他知道这人相信实业救国，也认为重工业是不能衰弱的，他说你看，其实我们距离那个距离太远了，而重工业真的已经衰弱了。陈克山知道他在说什么，正是因为知道也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而后来他又说什么呢，他说的是清末鸦片，说的是溃军逃缅甸……

陈克山不完全懂尹斻颠三倒四的这些歪理，但是他赞同了不能把主动权交到敌人的手上。

现在肖文进就是他最主要的敌人！

转眼间夏季就过去了，陈克山每天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肖文进，他发现肖文进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奇怪，有的时候甚至摸不透脉络，但是他每一天都在期待着自己所期待着的转机。

入秋的第一天，陈克山还是跟着肖文进出门了，他坐在车上无聊的看着车窗外的那些荒凉的风景，其实一点也不想看什么新的开发区。

这时候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他注意到了，他身上一震，坐直起来使劲儿往已经被抛到后面的那个方向看，人影越来越模糊了，他的眼睛里也突然有点模糊了，赶紧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然后升起车窗对已经看着他的肖文进说：“沙子太多了，我迷眼睛了。”

肖文进要替他看看，陈克山觉得他讨厌，但是却没反对。

距离的这么近，近的有太真实，肖文进这才发现陈克山脸颊上生了两颗青春痘。

“……”这不是他习惯于看见的。

陈克山说：“你怎么了？”

肖文进说：“没什么。快到了。”

两人到了地方，站得远些，也干净清静些，肖文进就听到陈克山说现在世界总在发生各式各样的改变了，他觉得新奇又害怕，想要改变，又不想改变。

肖文进笑着说小陈长大了，开始想事情了。

陈克山说，我从小上学不努力，读书也不好，我总以为我的生活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但是我发现我错了，生活始终都在变化，就算我不变化，时间也在变化，世界也在变化，它们都不会等我。

肖文进没有说话。

陈克山问道：“肖爷，你希望我以后怎么叫你呢？”

他希望瓦西里如何叫他呢？

肖先生？肖主任？还是肖大哥？

肖文进转头看那边的起重机，给陈克山扣上了安全帽，说我带你进去看看。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些感兴趣的，肖文进想到尹斻放开来总要侃侃而谈一番的，他谈政治经济文化社会，谈世界格局变化，谈历史，谈教训，肖文进甚至从他身上看到了不少记忆里的老领导的样子……

尹斻是一个很有自信的读书人，在这些个读书人的身上总是有着相同的毛病，肖文进统称为臭毛病，并且觉得他们臭不可闻，十分可恶！

而现在陈克山什么也不说，一个字也不说，他不仅不说，甚至还打了好几个哈欠。

肖文进问他你对未来国内经济发展有没有什么想法，畅所欲言。

陈克山带着厌烦的看了他一眼说，我什么想法都没有，我辍学一年多了，出师表都背不出来了。

当然了，原本他也背不出来。

尹斻的记忆力非常好，任何的东西他基本上看一遍就记住了，肖文进早期甚至让他接触过财会以及经商等事情，他不觉得他能有什么能力，就只是让他随便接触一下，然后就发生了他并不愿意看到的事情，那就是尹斻学会了不少关于财务上的事情，并且还产生了深入下去的兴趣。

他本能的喜欢钱和权的组合，又一遍遍假惺惺的说什么重工业不能衰弱，做出一副有理想的做派，让肖文进每每想起就觉得他是个让自己非常厌恶的人，可怪异的是，他偏偏想到了尹斻背诗词算算数等琐事了，他很聪明，他学什么都那么快。

肖文进矛盾的讨厌聪明人又心底隐隐的爱慕他们。

他现在觉得陈克山有点笨。

陈克山对他的想法完全不在意，又添了一把柴火：“我对你刚才提的那些都不感兴趣。”

他的语气和态度，很像是之前他问肖文进知不知道他有信仰时，肖文进给他的反应。

“我现在只觉得他们很吵，这里土太大，很烦人。”陈克山说：“我想回去了。”

肖文进感受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失落以及失望，因为没有人再和他谈上这些事业两三个小时还意犹未尽了，更不可能在这些以后再回归原始，以最卑微的态度给他送上什么特殊的服务……

陈克山自己先回到了车上，他想尹斻真是嘴损，一杆子打翻了所有男人，他自己也是个男人，但是他又要说男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生物。

他说男人真的很下贱，要的东西往往是硬币的两面，每当其中的一面面对他的时候，他就会在心中默默怀念另一面的风景了。

陈克山觉得自己还是个男孩儿。

而作为一个男孩儿，他的心里其实还在想他的阿三……

方才在路上他感觉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