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温柔如流水，柔和地披洒在地面，世间宛如穿上了银纱一般。

陈秋余客厅的灯开着，阻挡了柔和的月色探入，他手指僵硬地顿在顾诚的鼻尖前，对上他直直看着自己的双眼，一时间是继续摸也不是，收手后退也不是。

“我是不是很好看？”

顾诚突如其来的话让想偷摸结果被人发现而尴尬的陈秋余脑袋空白了一瞬，手已经下意识地拍了一下他额头。

这个熟稔的动作一做出来，不止陈秋余愣了，连顾诚也愣了。

他呆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拍的部位，眼睛瞪得大大的，“你……”

陈秋余收回手，心里本来有些后悔刚才那个下意识的举动，但对上顾诚有些亮的双眼，那一丝后悔突然就消失了。

他抽回手，放在自己的下巴下抵着，想了想，说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前的小肉肉。”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顾诚愣了一下，随后表情看起来有些怀疑人生，挣扎地问道：“我现在不好看吗？”

陈秋余笑了笑，没说话，顾诚现在是很英俊，特别是瘦下来之后，他的双眼皮就更明显了，眼窝又深，五官是有棱有角的，任谁对着这张脸都说不出来他不帅气。

顾诚半晌没听见他回答，心里就开始凉了，眼神纠结地看着陈秋余。

他想起来他们还在南潭岛的时候，陈秋余的视线落在那个胖子身上远比他其他的同伴身上的多，更别说他对那个胖子也挺好的。

而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陈秋余说他就是去接那个胖子的。

陈秋余他……

顾诚觉得这时候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喜欢的人比较喜欢他胖的样子呢……

感觉当初他那么费劲的减肥，好像是把自己越推越远，顾诚觉得自己有些慌怎么办。

等会儿——

顾诚突然反应过来，扬起脑袋就想爬起来，“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你怎么认出是我的？”

陈秋余又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抬手把他仰起来的脑袋重新推回去，顺手把旁边的被子扯过来给他盖上，“你刚才胃疼了这么久，还说工作了一整天连饭都忘记吃了，现在肯定很累，赶紧先睡觉吧。”

“不行，”顾诚被推回枕头上，眼睛还跟着陈秋余，脑袋也随着他的动作转来转去，嘴上还说着，“你还没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认出来我的，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的，你怎么会认出我呢，你在什么时候认出是我的？是刚刚，还是之前就……”

陈秋余一瞪眼，“你睡不睡觉？”

“……”顾诚吞回问题，乖乖地躺好，“睡。”

陈秋余忍不住笑出声，顾诚的小眼神飘过来，他又忙敛了笑容，顾诚又默默地把视线收回去。

顾诚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数着上头有几盏小灯，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在陈秋余起身时发出动静的时候，侧过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睡吗？”

以为他睡着了的陈秋余正站起身要去把客厅的大灯关掉，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他一眼后收回视线，边把落地窗关上，边说：“我不像你，白天已经睡一整天了，现在这么早，哪里还能睡得着？”

陈秋余拉上窗帘，客厅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只留下墙壁上的几个小灯在散发着暖黄的灯光。

顾诚看了一下时间，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你管十二点叫早？”

陈秋余笑了一下，他走过来坐在旁边，背靠着沙发床边，“十二点才是我一天生活的开始。”

“行了，你快睡吧。”他习惯性地去摸烟，正拿出火机要点上的时候动作一顿，又拿了下来，侧过脸去看顾诚，他烟叼在嘴里，说话有些含糊，“不然你起来我送你回去。”

顾诚闻言，转过头，眼睛“唰”地一下闭上。

陈秋余收回视线，拿出手机，刷着群里的消息，但他那有些直的眼神却表示出他现在有多心不在焉，那些消息有没有看进眼里都不清楚。

手机突然被伸出来的一只手拿走，陈秋余惊了一下，转头就看见顾诚那张很严肃的脸，“我想起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今晚不做，我肯定睡不着觉。”

“什么……”陈秋余话才出口，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但并不是他的手机。

顾诚转过头拿起自己的手机，把陈秋余的号码存好了，才把手机还给他，“可以了，我睡觉了。”

陈秋余：“……”

解决好心头大事的顾诚很快就睡着了，他本来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的，突然得知陈秋余认出他来之后，他的精神一直很亢奋，心跳又快又剧烈，浑身血液都像是在倒着流一样，就连胃疼都变得若有似无。

他显然高估了自己。

本身就连着好几天都没睡好，白天一直工作，每天晚上还去酒吧看陈秋余会不会和之前那样突然出现，直到今天更是忙得连饭都没吃。他的身体其实早已经很疲惫了，再亢奋的精神也让他在鼻间隐隐约约闻到自己躺的这个沙发床里，有和陈秋余身上差不多味道下，就跟被催眠似得，很快就迷迷糊糊了起来。

陈秋余手里捏着手机，耳边听着顾诚开始变得均匀冗长的呼吸声，慢慢转头看着他。

他看了一会儿，干脆转过身，扒着沙发床的边沿，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上一次用这么近的距离看他睡觉，还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两个年级一起举办野外活动，他和顾诚睡同一个帐篷的时候。

那时候顾诚因为胖，还有那张太过直白的嘴，加上被惯坏的性子等原因，基本没有朋友，更别说会有人和他愿意睡一个帐篷了。

他们不清楚，抱着胖胖乎乎的顾诚睡觉时有多舒服，而且他睡相也很好，睡熟了躺那儿基本任人搓扁搓圆。

偶尔惹急了，还会急得一脸通红，炸着毛地叫，但露出的利齿，却半点不会伤到人。

顾诚啊……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他那被惯坏的直白的性子下，他是有多温柔。

陈秋余趴着那儿看着，眼神柔和，嘴角轻轻扬起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