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礼部侍郎周彦清是柳寒袖做参知政事时一手提拔起来的，且两人私交甚好。只是待到柳寒袖当了皇后，两人便很少见面。

因为柳寒袖怕冷，文德殿无论是内殿还是外殿都用上了熏炉①，温暖如春。

于是柳寒袖随意穿了件衣裳，忍着身上的酸痛，快步走向外殿。

周彦清一眼就看到柳寒袖隆起的腹部，低下眼眸行礼，道:“臣周彦清参见皇后殿下。”

柳寒袖噙着笑扶起他，道:“彦清不必多礼，还是像从前那样叫我柳兄罢。”

“不、不，如今殿下与臣有云泥之别，臣怎么能再像以前那般称呼殿下。”

柳寒袖无奈地笑道“彦清以前与我商议变法事宜的时候，可是连当时权势涛天的左相都敢批评指责的。我怎么不知道，原来彦清也如此拘泥于这些无聊的规矩。”

周彦清闻言抬起头，不想却看到柳寒袖颈上的吻痕和微肿的嘴唇，感到十分刺眼，忙移开眼神。

“那时臣初入官场，又受到陛下和殿下的青睐，因此才有侍无恐。如今，臣是再不敢这样的。”

“彦清，我没想到有一天竟与你如此生疏，你心里，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臣怎么可能看不起殿下。”

“你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了。是了，像我这样以身侍主、不知羞耻的人，怎么还配与你为友呢？”

柳寒袖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周彦清看到柳寒袖这般，哪里还忍得住？何况有些话再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说了。

“柳兄，我怎么会舍得看不起你？我出身草野，总是幻想能步入仕途，大干一场，然后衣锦还乡。是你让我能将毕生所学付诸实践。可是这些日子未见到你，我才发现，我想要的，从来不是高官厚禄，而是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即使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说到这里，周彦清抬起头认真得看着柳寒袖的眼眸，道:“柳兄，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个汲汲于富贵之人。陛下他可能现在是深爱你，但是自古皇帝三宫六院，谁能幸免？你这般纯洁无瑕的人，怎能被这肮脏的后宫所玷污？寒袖，你跟我走好不好？”

“朕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周卿是个爱美人不爱官位之人！看来朕让你年纪轻轻担任这吏部侍郎是朕的失误啊！”

赵钧面色阴鸷地推门而入，将凌厉的目光投向周彦清。

许是因为心上人在这里，周彦清不但不畏惧皇帝的怒气，反倒直迎皇帝的目光，道:“陛下，臣自知身份卑微，不配与陛下竞争。但臣今日所言皆是肺腑之言，臣说出来了，倒也此生无憾了。陛下就算是要杀要剐，臣也毫无怨言。”

“你想让朕杀了你，然后寒袖就会怨恨朕，怀念你一辈子？你不要做梦了！朕不会杀你，朕要留着你，让你好好看着，朕与皇后是如何恩爱有加，白头偕老的！”

柳寒袖在听周彦清说话的时候就觉得有些肚子不大舒服。如今赵钧一来，看到两人水火不容的架势，他觉得肚子更痛了。只是他一心想着如何让赵钧放过少不更事的周彦清，一时也顾不上腹中的疼痛。

直到他感到一阵刺痛从腹部传出，惹得他捧腹呻吟，然后感到下身有一股暖流流出。

他知道大事不妙了！

“陛下——”

赵钧听着柳寒袖细微的呻吟，看着柳寒袖难受的表情，也顾不上教训那不知好歹的周彦清了。他急忙将柳寒袖抱到床上，并派内监去请太医。

好在因着柳寒袖怀孕艰难，赵钧特意让太医院每日轮一位太医守在文德殿偏殿，因此太医很快便到了。

赵钧自夺回大权以来，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用。

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知如何了，可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不久今日在太医院当值的其他太医也赶了过来，众太医忙活了一番，才堪堪保住胎儿，并嘱咐须得卧床静养一个月。

赵钧待太医、内监全都退出去了，才坐到床边，抚摸着柳寒袖泪痕未干的苍白面容，道:“寒袖，没事了。”

柳寒袖心里还牵挂着周彦清的安危，也不知赵钧有没有把他怎么样？他缓缓睁开眼睛，道“陛下，此事不怪周侍郎，你不要与他计较。”

“寒袖，你就这么偏心那个周彦清？若是不重重惩处他，朕的面子往哪里放？”

赵钧说得委屈极了，倒是惹得柳寒袖有些心疼起他来。

“陛下，臣当初临危受命。朝堂上下除了陛下，几乎无人待见臣。周彦清那时只是个九品的待诏，却能不顾身家性命支持臣制定和实施变法细则。臣一直对他感恩涕零，只是无机会报答。何况此人才干非凡，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要是杀了这等人才，天下还有谁肯效忠陛下？算是臣求陛下了，放过他，好不好？”

“朕在寒袖眼中就是如此残暴嗜杀之人吗？朕当然不会杀他，只是如今他与朕已是相看两相厌了，朕万不能留他在中央。朕打算让他去担任凤翔知府，不知寒袖意见如何？”

“他还年轻，是该多在地方上历练历练。”

柳寒袖话音未落，赵钧就脱了鞋子爬到了床上。

“陛下？”

“好了，寒袖，朕已经答应你不与他计较，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朕陪着你躺一会儿。”

赵钧说着便将柳寒袖揽入怀中，并为他按摩着余痛未消的腹部。

柳寒袖靠在赵钧怀中，感受着他厚实的胸膛和温暖的怀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