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携童子，带着灵智尸身返回义庄，告知众弟子灵犀的死讯。出乎意料的是，小越等人面上唯有哀伤，却并无意外。

“师父早在月前，便算出自己大限将至。”小越抹抹眼泪，哽声道，“可惜他老人家一辈子都试图救二师伯，最终仍未能达成夙愿，甚至连小风，也没能守住。”

小风中尸毒未深，那时急于询问灵犀真相，后又生变故，郑允浩未能施救，此番为他敷上草药，再过数日，小风即能转醒，只是他被毁去的下巴，是再难归位了。

二人随小越等人埋葬好灵智尸身，又为灵空灵犀两位道长设下衣冠冢，方辞别众人，与秦依泠书一道，前往东荒大泽。

秦依越行阵法但凡遇上结界，便无法奏效，三人只得前往附近镇上，看是否有马屁贩售，可怜泠书人小腿短，三步并做两步跟在后面，小嘴撅得能挂上几个酒壶。

“尔等凡人，真打算走去大泽么？”泠书气喘吁吁地问道。

“小不点儿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不走过去，难道你还能打个洞钻去么？”秦依调笑道。

“区区万里，不在话下。”泠书说罢，伏地，化作只穿山甲，肥滚滚的身子骨碌碌一滚，爪子在地上一拍，五行传送阵列就。他恢复人形，高傲地睇了金在中一眼，等他发话。他家神女爱慕千万年的人，定是英雄好汉，能得英雄好汉赞赏，也无疑能抬高他自身身价。

奈何金在中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丝毫未发现他高傲下潜藏的期待，只看了眼他身边的郑允浩，便率先走在前面。

——明明这女子才是狐狸精，为何青龙却视而不见，反倒被一只雄凤凰迷得七荤八素？

泠书抱肘，愀然不乐地走在最后。

大泽荒无人烟，遍地泥淖，一不留神便会陷入泥沼之中。

郑允浩见泠书小脸始终充气般，略一想，便豁然开朗，扯了扯金在中衣袖，又指了指尚自赌气的小穿山甲。金在中不明所以，郑允浩只好解释道：“小东西在等你夸奖。”

泠书心思被戳穿，懊恼地白了郑允浩一眼，别扭地道：“区区凡人，本仙怎会在意？”

“哦？”金在中学他的模样，抱肘道，“正好，我等凡人也不懂该如何赞美一位大仙，何况小小越行阵法，不足称道，你若能知晓捆仙索所在，那才叫本事。”

“当真？”泠书眼睛一亮，金在中按捺笑意，点点头。

“那有何难，东荒大泽，曾是龙蛇盘踞之地，如今龙鲜少现世，唯蛇仍自横行，只消擒得修成蛟的蛇，其筋便能束缚神力。”泠书说罢，掏掏耳朵，唯恐金在中夸他时听得不够清晰。

金在中咳一记，生怕笑出声来，学神女模样，捏捏小穿山甲肉嘟嘟的脸，赞道：“不愧为神女的小仙童，果真是本领高强。”

泠书闻言，故作老成：“那是自然，尔等凡人且随老朽来，切勿行差踏错。”

哪怕他痴长百年，依旧是童子之身，老朽二字从一个小童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但穿山甲有钻山岩凿石壁的本事，他自然能打泥土的味道辨出何处是水泽，何处是平地。

泠书化作穿山甲打前阵，秦依步步紧跟，郑允浩金在中也紧随其后。

半日未进食，那一神一妖未觉如何，金在中肚子却开始抗议起来，他看看旁边的郑允浩似乎也不饿的模样，也不好意思独自进食。可身旁的郑允浩好像听到了他肚里动静，不动声色抢前两步，挡住前面两人视线，然后回头朝他肚子看了看，那意思不言自明。

金在中忙摸出块烧饼塞入嘴里，正待咽下，穿梭于前的泠书脚步一滞，变作人形：“当心！”

沼泽中一条蛇尾忽如巨棍，横扫而来，恰自泠书头顶闪过，秦依间不容发之际砰地化为狐身，也躲过一击，那蛇尾便朝郑允浩袭至。

郑允浩本可矮身躲过，可他身后尚有个正在果腹的金在中，于是他凝身未动，单掌一出，拍在蛇尾上。蛇尾一颤，随即又进，缠向郑允浩腰身，郑允浩于茅草尖上一点，猱身而上时，持剑在手，往蛇尾削落。

“小子有点道行！”蛇尾一缩，沼泽地里迸出苍老的声音，一老妪拄着拐杖缓缓站起，“大泽荒凉，鲜有人迹，你们为何来此？”

“来找点东西。”金在中神秘地道，他当然不会直言，对着一条蛇说，借你筋一用，岂不打草惊蛇？

“哦？”老妪蹒跚靠近，皱纹纵横的脸离金在中不过寸许，直勾勾地盯着他，“何物？”

金在中与她对视：“你猜。”

老妪嘿嘿地笑，露出一口泛着蓝光的牙，她暗暗贴近金在中脖颈，闪电般一吐蛇信，金在中偏头闪过。蛇影猝袭未得手，长躯一扭，潜入泥沼中便欲逃走。

泠书变作穿山甲，吊上蛇尾，灵活地叮上一口，蛇猛地一转头，血盆大口往他细小身躯咬来，却只咬中一柄桃木剑。蛇头剧烈摇晃，欲脱剑抽出，郑允浩腕力一沉，直接将蛇头钉死在地，蛇尾不甘地左右扫动，金在中如法炮制，长蛇被钉作一条曲线。

“蛇筋该从何处抽起？”郑允浩问罢，秦依嫌弃地以袖掩鼻，不欲闻蛇腥气。泠书莫名其妙地盯着郑允浩：“抽筋，抽什么筋？这不过是条普通的蛇而已。”

蛇首尾俱被洞穿，含糊不清地求饶，秦依娇笑一记，一刀剖开蛇腹，取出蛇胆，又在它七寸重重一击，求饶声止，唯蛇尾尚自痉挛。

沼泽一颤，一物猛潜入水，郑允浩眼疾手快，一记符咒往水上一拍，带上来一只锦鲤。锦鲤于符中瑟瑟发抖，不住挣扎叨扰。见它荏弱，不似害人精怪的模样，郑允浩温声道：“报上名来。”

锦鲤声若蚊蝇，只离他最近的金在中听了个大概，反问道：“你叫小环？”

鱼尾猛摆，郑允浩撤符，令它变为人形，居然是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