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等待，那老者未尝露面，而王老大海船已准备停当，二人不得不暂且将心头所系搁下，毕竟大敌当前，不容沉溺私情。

出海那日，港口人山人海，商人关了铺子，农夫撂了锄头，前来为铲除猫妖的几位高人送行。郑允浩金在中铲妖除魔多年，也是首度见这阵仗，泠书也是新奇地在船头蹦来跳去，挺直了腰板朝着众人挥着小爪子，温柔粗犷的脸露着温和的笑，正煮着一锅安神汤，以备不时之需。秦依红裳猎猎，眸光渺远，嘴角挂着抹淡然笑意。

呼声渐远，人潮渐褪，海船扬帆，一路无阻，纵使惯于掌舵弄潮的王老大也感慨，定是几人功德深厚，才不敢有妖邪作祟。

船上只十数船夫和一烧饭老妪，连日相处下来，气氛甚是和睦，郑允浩金在中再百般遮掩，情人眼里出西施，时日一长，单是看彼此的眼神，便能让旁人窥出一二。

这日，王老大捕了些海货，一行人围坐一桌，且剥着螃蟹且谈天说笑，秦依有意无意地瞄了二人一眼，语出惊人：“不知他日成婚时，两位公子，谁戴凤冠，谁撩盖头？”

莽汉们不知秦依素无避忌，唯恐两位英雄难堪，岂知金在中脸虽泛红，然并无怒意，只偷偷望了眼郑允浩，郑允浩扬眉道：“非得有凤冠么？鄙人身无分文，怕是买不起。”

“在下更是丧家之犬，还得仰仗允浩度日。”灭族之痛犹存，可金在中也非裹足不前之人，能在谈笑间提及此事，证明这已经不再是扎在他心间的一根硬刺。

温柔正在斟茶，闻言摸出锭金子拍在案上：“好说好说，温某四海为家，最不缺的便是金银，莫说凤冠，哪怕金公子想穿金丝嫁裳，温某也买得起。”

秦依掩唇一笑：“想不到温大夫不但妙手仁心，还是慷慨豪客，小女子也不能太吝啬。”她指间拈着几枚不知从哪个冤大头处骗来的金叶子，在金在中面前晃了晃，“倘若金公子能让郑公子投怀送抱，那这些金叶子，便赠予公子作聘礼。”

“想不到我二人如此值钱。”郑允浩五指一张，温柔手中的金锭与秦依指间的金叶子齐齐落入她掌心，“却之不恭，两位的好意我先收下了，他日再请你们喝喜酒。”

老妪端上一锅热气腾腾的海鱼，也咧着牙几乎掉光的嘴笑了笑，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郑允浩惊讶之余，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将银票退还，金在中见老妪一双满是老茧的手，眼神晃了晃，可见她步履蹒跚，气息虚浮，不似道门中人，方悬起的一颗心才落回肚中。眼下身处海上，泠书也不知四下里何处能有岛屿驻足，一旦遇上那干牛鬼蛇神，落入下风又无处可逃，若那人跟来，怕也会受连累。虽然老妪也是一条性命，危难关头他也会拼死相互，但他也是人，也会有私心，两条人命摆在他面前，终究会有轻重之分。

是夜，碧海微波，水声轻盈，船夫正同王老大一道收网，郑允浩金在中从旁相助，温柔依旧在煮着他的汤药，而秦依与泠书则在一旁拌嘴。

网很沉，船夫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上一半，不过出海一趟，难得丰收，也不敢半途而废，郑允浩金在中施了金刚符，众人顿时力气倍增，网在齐齐的喝声中被拉上了岸。

借着幽幽灯火，王老大一看，神色突变，那网里的哪里是什么鱼虾，分明是一具具泡发了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