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酒壮怂人胆。大多数人对于酒精都是有反应的，譬如脸红，譬如耍酒疯。酒精的麻痹让人上头，逐渐成为借口，成为一种姿态。

初阳宿醉的反应，跟大多数人都不同。他一醉胆子就大，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总之顶着一张清清纯纯的脸，要干点坏事儿。记忆是有的，不过脑子是木的。

就好比现在，表白的话，顺理成章脱口而出得快，说完了悔也悔得快。上头是一瞬间的事，后果却是要一直承担，毫无疑问，初阳说完就怂了。

他状似云淡风轻说完这话，实际上连魏行哲的反应都不敢再看。眼睛一闭，往身后直挺挺栽下去，装睡。

身后是软床，铺着灰蓝色羊绒床单。魏行哲觉得好笑，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伸手，在初阳倒下去之前，把人捞进怀里。

是真的怕，舍不得他伤着一星半点。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满打满算，小孩儿倒在他怀里次数不少，每回窝在他怀里，都能搞点什么事出来。

初阳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脑子再愚钝也知道是谁接的他。内心挣扎着觉得自己这样不好，但到底没抵挡住那诱惑，就那么靠着人胸口，真睡过去了。

表白完就睡，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得上是个奇才。

魏行哲低头看着初阳。小孩儿睡觉并不老实，许是迷糊间觉得热，伸手把领口挠下半截，露出大半白净的颈窝，让人看着就想留点印记。

他要初阳，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们之间横着八年的时光，见识和思维相去甚远。他喜欢初阳的皮囊，喜欢这孩子身上那股子劲。初阳呢，初阳喜欢他什么，能喜欢他什么。

他原以为情啊爱啊跟他隔得很远，一朝破戒，竟然也犹豫不决起来。实在可笑。说到底，他也觉得惶惶不安。他现在能给初阳什么，不过是一个机会，一些金钱。

这些东西，别人也能给。他不能赌。他不止要这个人，还要这个人死心塌地，要这个人难以割舍。

他怀拥着希冀与美好，帮人换了衣服，好好生生给初阳放进被窝低，头在额间落下一吻。魏行哲今晚也喝了酒，这会儿脑子也有点不清明，本是清浅一吻，末了却带了点情欲。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陷进被窝里，蹭了蹭床单的懵懂小孩儿，喉头一烫。实在没忍住，就那么坐在床边，看着初阳的脸，交代给了手指。怕喘息声扰到初阳，屏着鼻息尽量放轻声音。

末了匆匆完事儿，满足地喟叹一声，吻上初阳鬓间碎发：“宝宝，别让我等太久”，最后还是转头去睡了客卧。

初阳陷在混沌之间，睡得也并不安慰，意识不断漂浮，就梦到当年他见魏行哲第一面。其实里头还有点弯弯绕绕，明明每个人都对他面露和善，却没有一个人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没有一个人问问他饿不饿。

但这是过错吗，并不是。没有人做错什么，不过是不重视，是他自己敏感。他向来敏感，只是装得好。

所以魏行哲推开那一扇通道门，看似是对员工关怀牵挂，却让一个孩子，整颗心都沦陷下去。当魏行哲问他要不要搬进自己家里，他是想的，怎么不想呢，心上人就在身边。

可是太快了，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做点什么。老男人喜怒不显于色，他拿不准，唯恐自己一步走错，触了龙鳞。

就这样想着想着，竟是在梦里落了几滴眼泪，翻个身揪着枕套，嘴里嘀嘀咕咕还在骂：“老男人……”

等初阳再睁开眼，还是一派熟悉的环境。记忆如潮再度涌来，初阳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整个人都不好了。被看光羞耻感席卷，却也忍不住疑惑。昨晚两个人都带着醉意，竟然安安稳稳过了一夜，是他这身体这么让人失望，还是魏行哲不行。

他更倾向于后者。正在第二次给人熬粥的魏总，还不知道，自己又被初阳扣了个莫须有的帽子。

一回生二回熟，初阳跳下床掀开窗帘，准备走为上策。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窗户被封了。

眼前坚硬的防盗窗，封住了初阳出逃的路，也封住了他的心。他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在一瞬间咔嚓被掰成两半。

身后门锁咔哒拧开，魏行哲的声音穿过卧室：“醒了？”

初阳僵硬着转过头，对上魏总视线，在心里把老男人骂了无数遍，最后只能干巴巴开口：“魏……魏总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