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寉回头看金珂，金珂仍然默着，脸上没有血色，他过去扶着，蹙着眉道：“疼的厉害？”

“不疼。”金珂拂开那只手，摇摇摆摆的骑上缺齿的马，摇摇晃晃的下山去。

宋寉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内心生出一阵惶恐，又担心他不小心摔着了，也跟着上马，紧随其后。

两匹马都走不快，宋寉也不敢贸然跟上去，只静静的尾随其后，露出小心翼翼又惶恐表情。

金珂突然顿下来，宋寉也停住了，看着他，握住缰绳的指尖不知怎么微微发抖。

金珂叹了口气，问：“你不用去狩猎么？身为圣上，晚上一只猎物都没有，会不会不太好？”

宋寉声线低哑：“没关系。”

“那跟上来吧，让别人看见像什么话？”

“啊？”宋寉没反应过来。

“上来。”

宋寉亮了眼睛，仿佛受了巨大的恩赐。金珂看的分明，他想，是不是就是自己受不得他这般装作的可怜的表情，才让自己每一次没有下限的受制？

宋寉不知道金珂内心的想法，只带着努力压制却还是藏不住的笑意，快马从后面上来，像多得了一只的糖果的孩童。

两人驱马慢慢的往前走，都不说话了，都怕一开口，有什么东西，会裂开，流出脓水，再不愈合……

金珂先说，他拉着缰绳，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他维持着清冷的面部表情，哪怕宋寉，都没有发现他愈加苍白的面色。

他望着远山，不经意问，“自我们相识，这是第几年了？”

宋寉扯出个笑，“十二年吧，十二年。”

“哦，十二年，很久了。”

金珂笑，他停下来抚摸身下走几步就虚弱喘气的马，这马，跟自己似的。

宋寉屏住呼吸，低着头不敢看他。

金珂慢慢将笑意变凉。

“十二年，宋寉，我们整整十二年的情分，你却从没告诉我，三年前，同我调包的，是金扬。”

“所以，今天你躲在暗处，亲自为我安排一出大戏，是想告诉我什么？”

“你的计谋不高明，仔细一想，便知道皇家狩猎大会，金扬再大的胆子，都会顾忌我，而他却敢直接去见苏婉，太反常。”

他再次喂叹，“宋寉，我不是傻子。”

他从马上下来，不小心一个踉跄，宋寉伸手去扶，却被大力甩开。

“阿卿……”

“我刚刚，在帐篷外就后悔了。我不想你进去，一点都不想。”

“我……我不想瞒你，我知道你聪明，可我嫉妒……阿卿，你那么聪明，明白我的对不对？”

“所以，这是你的理由？”

宋寉哑口无言，这的确不能成为他的理由，可他怎么说？

说我他妈的不能看你亲近那个女人那个孩子？

说我他妈的看不得你子孙满堂？

我他妈的怎么说的出来？

况且，我说出来，你信么？

阿卿，你信么？

金珂似是不愿意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宋寉还要纠缠，金珂冷眼甩了他一巴掌，“满意了？”

真狠啊，宋寉转过头来，擦去唇边的鲜血，“不满意。”

他伸出另一半脸，“这边，还打么？手疼不疼？要不我替你打？”

“疯子。”金珂冷冷开口，那种看待虫蛭的目光，将宋寉扎成了刺猬，于是，宋寉抬出去的脚步，生生收回来。

他木然看着金珂离开的背影，心里悄悄想着千万种将人逮回来的办法，囚牢，锁住，怎么都好。

可他不敢。他卑微的，像多年前初被金珂挑中的小侍卫一样，默默的，守在原地，等着心爱的殿下回头。

可没有，从前站在，仿佛他脱去一层皮，去掉伪装，什么都没变，他被打回原形，还是当初那个畏畏缩缩自卑懦弱的小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