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一琦和殷柯都走了，两家都是要走访亲戚的，不可能待太久，至于殷柯为什么除夕夜不在家，连羊并没问，对于殷柯的态度，一直维持着比较暧昧的关系，就连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连羊都没太当回事。

连鹤年后也给连羊放了假，不再天天带着连羊去公司，家里一下子冷清下来，又只剩连羊和晏潇两个人。

晏潇对这种状态其实有一点享受，就好像两个人已经是同居多年的恋人，不过这是他自己的隐秘小心思，从来不敢宣之于口。

本以为连羊会像以前一样，天天不着家，晏潇没料到这人过个年变了个样，两个人的状态一下子颠倒了过来，连羊成天跟着他转悠。

比如现在，晏潇正准备换鞋出门，年一过，没多久就快开学了，晏潇想多往花店里跑跑，帮张姨多忙活一会，开学他就不打算来了。

开学就是高二下期了，晏潇暗暗有点奋发的劲头，不管怎样，他还是很像和连羊考去一个学校，所以想提前开始努努力。

晏潇刚拎上书包要走，转头向问问连羊出不出门，看中午要不要回来做饭，却不想身后的羊咩咩已经换好鞋，穿上了套头拉链卫衣，这架势确实是要出门的意思。

但晏潇还是问了句“你要出门嘛？”

连羊答非所问，反问晏潇“你不是要出去？”

晏潇沉吟几秒，实在想不通这两句问话的前后关系，犹豫着说“...我去花店。”话音刚落，连羊拉开鞋柜抽屉，拎出里面的小电驴钥匙，先一步迈出门“对啊，我送你。”

晏潇的思维实在跟不上连羊的逻辑，但满脑子只有一个认知，他的羊咩咩又要送他，一下子感觉年后干燥的春风都多了几分温润。

兴冲冲地坐上后座，两只手悄悄抓住连羊的衣摆，晏潇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压不下去，索性不再压抑，开心的乐呵起来，以为连羊背对着他不会被发现。

谁知，连羊装作不在意，却偷偷观察后视镜，镜面反射出的影像里，小烦人精咧着嘴，亮着两颗小虎牙，乐呵呵地笑着，连羊的嘴角也不自觉跟着翘了半分。

到了花店，晏潇干脆利落地下了车，生怕耽误了连羊的时间，他可不敢认为连羊是专门为了送他，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晏潇都觉得是顺路。

“我到啦！你快走吧。”晏潇怕误了连羊的事儿，还不自知地催促。

连羊一听这话，好心情垮了一半，脸上那点本就不多的温和瞬间恢复成冷冰冰地状态“忙着赶我走？”

晏潇一愣，不太明白连羊的意思，茫然辩解“没，没有，我...”

可连羊并不想听他说什么，长腿一屈，骑着小电驴调转个方向就走了，留下晏潇一个人茫然地摇头，不知道羊咩咩这是又怎么了。

不过这装状态晏潇从小到大都见惯了，次数多了也就不再放心上，反正他的羊咩咩总是跟换脸谱一样，一会一张脸。

张姨其实不太用晏潇帮忙，家里人都来了京城，这段时间可以帮她照料着，但晏潇自觉张姨平时对他照顾不少，发工资总是找各种理由添补一两百，晏潇每次都推脱不掉，只能变换成劳动力回馈给张姨。

逢年过节，城都空了一半，买花的人并没有多少，客人倒多是些北漂的年轻小情侣，大过节的，回不了家，两个人在这偌大的城市，彼此都显得格外重要，所以也就多了些必要的仪式感。

晏潇送走几对捧着包装好花的小情侣，心里颇有些羡慕。

天色渐晚，这个季节夜晚来得还是很快，街道上亮起路灯，行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张姨一家也忙着回家过小日子，给晏潇提前下了班。

晏潇没坐车，在路上慢悠悠地走，他不确定连羊会不会突发奇想又来接他，但按早上分开时的状态看，多半是不可能，可晏潇还是忍不住期待，万一呢。

好在街道上人不多，天气虽还有些冷，但是这样晃晃悠悠地在街道上走着，还是别有一番滋味。

眼看着都快走到小区了，晏潇在心里默叹一声气，看来今天是等不到骑着小电驴的羊咩咩了，晏潇稍微加快了脚步，既然等不到，那就快点回家好了。

等发现到街边一辆黑色轿车冲他按喇叭时，晏潇才意识到别人都跟了他一小段路了，晏潇不好意思地停下，因为防备意识稍微站得有些远，等车窗放下，看见来人时，才松下一口气。

“章叔叔怎么在这里？”晏潇坐上车后座，对着身边的男人问。

殷之章今天穿了件呢子大衣，鼻梁上仍旧架着那副金丝框眼镜，脖子上的围巾为了搭配衣服换了条卡其色的，正礼貌微笑着看着晏潇，但似乎有些激动的情绪，“特意来找你的，还没吃饭吧，我订了餐厅，一起去吃点？”

晏潇疑惑地看着殷之章，有些诧异“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嘛。”

殷之章看了晏潇一眼，道“待会边吃边说吧。”

见殷之章不愿多说，晏潇礼貌地没再发问，他不是没感觉到殷之章身上的激动和犹豫的情绪，殷之章看他那一眼也让晏潇觉得意味深长，但晏潇没有过多探究，这位章叔叔向来让他感觉不差，有种没来由的信任感。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晏潇想了想还是摸出兜里的功能机给连羊发了个消息，大意是说自己晚上不回去吃饭，还说明是上次的章叔叔特意来找自己，让连羊如果和朋友在外面玩，别忘了买些吃的。

晏潇发完短信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连羊从来不会回复他这类消息，偶尔心情好了才会回复自己一个单音，但今天肯定是连单音都没有了。

车子在一处西餐厅停下，这些餐厅逢年过节也开着，有些富贵人家过年的年夜饭都是在酒店吃，但晏潇从来不喜欢这样，一点没有过节的气氛，他还是喜欢自己和连羊、连鹤两父子在家里吃。

就算桌上只有两盘饺子和蘸碟，也始终比这富丽堂皇的餐厅跟有滋味，家人团聚不在家里又算什么团聚呢。

但眼下跟殷之章来着里吃饭，晏潇不禁有了些正襟危坐的感觉，连鹤很少带他和连羊吃西餐，连刀叉怎么拿晏潇都不知道，只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殷之章，跟着动作。

这边晏潇一顿饭吃得颤颤兢兢，那边连羊也是一肚子气闷，看了晏潇给自己发的短信，连羊一口气把玻璃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把一旁的江彦林都吓了一跳。

“嚯，这么大火气？咋了？你家小跟班又招你烦了？”江彦林算是比较了解连羊的，年龄也大了半岁，总觉得连羊跟自己弟弟似的，连羊有心理话也更愿意跟他说，而不是谢一琦那二傻子。

“他最近总跟一老男人出去，你说他是不是傍金主去了？”连羊喝得有些上头，还是在江彦林面前，说话一时没了遮拦。

江彦林在嘴里过了遍“老男人。”三个字，沉思了一会，劝连羊“别乱想，说不定是忘年交呢，投缘而已，大不了你自己问问他。”

连羊听完话，闷了一会，手作势挥了挥“嘁，问他干嘛，管我啥事，爱谁谁。”

江彦林见连羊转移话题，无奈摇了摇头，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只是他的立场不好说话，毕竟好多年，大家都在传晏潇是连鹤的私生子。

这些年渐渐没人提了，连羊最近对晏潇的态度也有些转变，但江彦林知道，那始终是连羊心里的一个结，只是碍于他爸对他逝去母亲的感情那么重，对他虽说没常陪着，但也事无巨细地关心着。

让连羊去质问连鹤，身为儿子，他做不到。

总之江彦林觉得，晏潇要是永远对连羊这样忠心、真诚，那也倒无所谓，可要是哪天那人转换了角色，害了连羊，他们这些朋友绝不会袖手旁观，毕竟连羊才是他朋友。

有时候，江彦林倒宁愿连羊对晏潇不好不坏，最好从不真正放在心上，这样以后若真是有什么意外，至少连羊不会受到伤害。

只是，很多年后，早已时过境迁时，江彦林他们这群朋友，包括连羊自己在内才明白自己此时是站在一个怎样的自负高度、用怎样鄙夷、轻视的态度去看待晏潇那重如千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