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繁握着方向盘孤零零坐在驾驶位。而后面，虽然满满当当挤了三个人，温度却冰得吓人。

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液，问道：“那个……你朋友住哪儿啊？”

司凡赶忙报出地址。他希望司机开快点儿，好让他早点儿远离身旁这渗人的家伙。

车内昏暗的光线让彼此的表情隐没于黑暗，司凡看不清楚尤飞航的脸，却总觉得对方在打量自己。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他背脊直冒冷汗，脑子里蹦出一连串吓人的灵异生物。紧绷的神经，稍加用力就得断弦儿。

“你跟他住在一起吗？”尤飞航问。

对啊，他跟蒋图住在一起，那家伙分手后没钱交房租，他这个做朋友的当然得接济一下咯。

司凡不想跟尤飞航说话，可更没勇气不理不睬，老实道：“是的。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沈繁听得直摇头，完了，他表哥的心情肯定更遭了！

情侣同居很正常，可亲耳听见冲击力却不一样，尤飞航的心里那是城隍奶奶烧柴火——鬼火直冒，冷笑道：“既然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他又不省人事，是不是应该帮他把我的损失赔偿一下啊？”

作为男朋友，帮爱人偿还点小小的债务，应该的吧。

“噗，咳咳咳。”这种茬都能找，也太反常了吧！

有一次一个男人着急去学校接孩子，慌忙中撞坏了尤飞航好几百万的车，他家表哥眼皮都没眨一下，好声好气放走了对方。今天的损失，算得了什么？至于么？

沈繁被口水呛住了喉咙，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突兀。他紧张得很，但越紧张咳得越厉害，嚎得耳朵都热了。

蒋图是个败家子，上个月还用掉所有积蓄买了块名表，身上没钱周转，他不还谁还？司凡道：“请问，他欠您多少钱？我先帮他垫付着。”

情侣之间用“帮”字，就已经很没诚意了，居然还说垫付。怎么着？这个人是想转头问蒋图要钱么？呵，真有意思。

“脸上的伤就算了，这套西装二十多万，他把我的包扯烂了，你看着给吧。”

司凡一听，愣了。

他瞧着这位先生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啊，以为最多给个几百块治治脸上的伤就了事了。哪知道他身上这乌漆嘛黑的东西，值那么多钱啊！莫不是被碰瓷儿了？

“要不这样，等他醒了你跟他商量。你俩都是当事人，定出来的价钱更公允一些。”

眼前这人第一时间，不是询问男朋友有没有伤着，为什么打架。反而在这儿计较起了价钱的公平与否。这话，沈繁都听不下去了。

尤飞航果然怒了，把从见面到现在积累的怒气全都吼了出来：“你这个男朋友究竟怎么当的？”

借着窗外的路灯，司凡看清了尤飞航的表情。男人的眼中包着火星，额头暴起的青筋格外明显。虽然长得斯文，但压抑的兽性却怎么也掩藏不住。司凡觉得那人下一刻就会化身为狼，撕烂他脆弱的皮囊。

他害怕极了，强忍的恐惧再也藏不住了，眼泪不声不响掉了出来，委屈道：“我不是他男朋友，你凭什么凶我？”

司凡流泪已经给让尤飞航足够震撼了，对方还说不是蒋图的男朋友？尤飞航的火气消了一大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蒋图跟男朋友分手出来买醉是很可怜，可是……我今天也跟男朋友分手了啊。一不小心喝酒回家晚了有什么问题吗？你凭什么就凶我？身为他朋友，我已经照顾得够好了，你不能指着我给他当老妈子啊！”

司凡越说越委屈，接过尤飞航递来的纸巾，擦干净眼泪后怪异地看了他两眼，发现眼前的男人换了种人格似的，更加温柔也更加和煦了。

一旦少了那种恐怖的压迫感，正常思考的能力便重新回到司凡身上。他吸了吸鼻子愤怒道：“我跟你说什么说啊？就算我是蒋图的男朋友，你一个外人也没有立场管我，神经病。”

最后三个字，是他的心里话。因为愤怒便脱口而出了。他挺后悔的，觉着一定会惹恼这个狂躁的男人，缩着脖子靠得门更近了些。尽量降低存在感，躲在蒋图背后装隐形人。

尤飞航没有发怒，语气甚至称得上温柔，文质彬彬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还让你提起了伤心事，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补偿就算了吧，也没什么大事儿，先生把朋友放在第一位的做法，很让我佩服。”

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个人在夸他？司凡摸了摸耳朵，还想往后缩，却没了退路。

他怎么觉得这人比刚才更可怕了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方不会想趁着月黑风高把他和蒋图拐到没人的地方欲行不轨吧！

司凡看了眼窗外的光景，生怕下一个拐角，汽车便杀进条陌生的胡同里去。

他怎么能上陌生人的车呢？这种情绪变化很大的人，和电影里的变态狂魔属于同一种类型啊！

司凡忐忑了一路，不过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对方平平安安地将他送到了楼下，还贴心地提出送他们上楼的建议。

司凡没同意，叫小卖部的邻居帮忙搭了把手。他害怕让对方跟着走，隔天便搞出个“入室XX”的社会新闻来。

出现了，自打那个男人表明了身份后，他温柔大度的表哥便重新出现了！

虽然脸色没变，但夏天该有的温度，终于重新回归了。沈繁打开窗户感受了一下晚风的清爽，问道：“表哥，我的初恋可以再考虑考虑不？”

尤飞航没抬眼皮，哼哼道：“还有商量的余地。”

Yes！这是今晚最好的结果了！沈繁小小地激动了一下。

“先把我送到家。晚上不好打车，车你开回学校，找时间给我送过来就行了。”

这么一瞧，他家表哥还是挺体贴的嘛！看来血缘关系不是假的。

尤飞航坐在后排假寐，眯了一会儿总睡不安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道：“沈繁，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不会啊，刚才捡东西的时候，他打着手机电筒，来来回回搜索了两三遍呢！沈繁拍拍胸脯保证道：“不会的，你丢的东西我都捡回来了。”

尤飞航扯了扯领带，吐出一口浊气：“哦，那应该没丢东西。我睡会儿，到了你叫我。”

“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