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阵风吹来，饭上的供香燃烧的只剩下一缕灰烟，许丹见到那些躲藏在黑暗中的鬼怪，在那一阵风吹来时，又增加了许多。

“啊！”忽然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中有个女生尖叫了起来，她手指着前面，满脸恐惧，她颤抖着声音，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她说：“有、有鬼啊！”

随着这一声落下，四五个人组成的工作团队中传来一片吸气声。

许丹眯着眼睛，看着前面越来越亮的灯笼，皱起了眉头。这鬼域，他倒是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去，可身边的这几个人，他却不敢保证，就算是走出去了—忽然他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准备把那碗米饭吃掉的陶亦，不对劲，他赶忙往前走一步，就在快要碰到陶亦时，蹲在地上的陶亦消失不见了，就连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十字路口上，只是周围有明亮的路灯，清冷的月光，甚至还能听到几声虫鸣。许丹烦躁的伸手抓了抓自己已经剪短了的头发，在周围走了几步，伸手凭空一抓，面前的景象诡异的扭动了几下，他又回到了刚才的场景里。

陶亦已经将米饭吃完了，工作人员虽然脸色苍白，却也故作淡定的宣布陶亦完成了挑战。

他们沿着路往前走着，火红的灯笼已经消失不见了，街道上偶有几个行人走过，虽然走路的姿势僵硬诡异，却也让他们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都没吃饭吧。”忽然许丹打破了这一对人中飘散的寂静。

“没。”站在许丹旁边的摄像师说，这时候已经不在拍摄了，摄像机拿在手上，几个人打着哈欠，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想好等会到酒店了要吃什么了吗？”许丹步履从容，他伸手搭在旁边陶亦的肩膀上，浑身重量往这么个看起来瘦瘦的少年身上压去，眼睛瞥到他手上戴着的手表，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

“我们准备了泡面和面包。”陶亦苦恼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许先生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夜宵？”

“好啊。”许丹打了个哈欠，搭在陶亦肩膀上的手微微一动，一根细长的黑线在他的手指间断开，他问道：“你们怎么想着拍这个？”

“无聊呗。”站在陶亦边上的摄像大哥说，“现在年轻人好奇心旺盛，最喜欢看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这个收视率很高。”

“呵。”许丹轻笑了一声，这一声带着无限的嘲讽，他望着前面毫无尽头的灯笼，在那灯笼的表面，有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鼻翼动了动，嗅到了一丝恶心的气味，“这些事情还是少碰为好，损阴德，败阳气。”

“唉，许先生，我们其实也不想，可是干这行吧，不是我们说了算，只是混口饭吃。”看起来像是副导演一样的人说，“我们几个也劝过，可晨导觉得没什么。”那人无奈的看了看旁边几个工作人员，想了想又说：“不瞒您说，我们几个拍这个节目，没少碰到不好的事情。”

“好几个工作人员都说要辞职，”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女生插嘴道，“跟我玩的好的一个朋友，在上次录制的结束的时候提了辞职，那之后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去过医院检查，也没什么毛病，医生只是说她精神压力大。”

“可是啊，她自从录制完那一期之后，就一直嚷嚷着说有鬼，说那鬼来索命了。”说着那女生打了个冷颤，“我之前以为她就是和医生说的一样，就是臆想症而已，可是我今天也看到了那个东西，我觉得可能是真的招了什么东西来。”

许丹没有说话，他眯着眼看了一眼那个女生。一般来说，人见鬼要么是有阴阳眼，从小就能见鬼，这种人一般都是被拉去做阴阳师之类的天赋绝佳，要么就是人为的开了天眼，要么就是体内阴阳失调，阳气流失太多，而阴气极旺。这个女生明显就是后者了。

“许先生，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么？”陶亦忽然问道，声音明显的带着点恐惧产生的颤抖。

“嗯......”许丹瞥了他一眼，看他紧张的浑身都紧绷了起来，他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小弟弟，别想那么多，有时候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可是，”陶亦停住了脚步，他低着头看着地面，在工作人员举起的那个大灯下，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影子，“许先生，我们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一个小时了。”

“真的。”听到他这句话，旁边跟着的工作人员也纷纷拿手机来看时间。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也就是说他们在这条到酒店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路上，走了整整一个小时。

“而且，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影子。”陶亦浑身颤抖的说：“我听别人说过，没有影子的只能是鬼，人是不可能没有影子的。”

许丹轻笑了一声，笑话，这话是谁说的，他不就有影子么，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在这一片寂静中传来脚步声，一声一声像是踏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每一个人都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等待着脚步的主人。

甚至许丹还听到有人念着，“阿弥陀佛。”这声音在此刻带着前所未有的虔诚，可惜，这在鬼域佛陀也拯救不了。

“许丹。”熟悉的声音响起，天空明亮了起来，有月光倾洒落了满地，在前面的路灯下站在一个抱着猫咪的人，看起来是个少年，大概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可他却犹如救世主一样，把他们从方才的鬼域中拯救了出来。

“拍完了吗？”那少年往前走，不多时就来到了众人面前，微微一笑，“你们好，我叫林墨，墨家古玩的老板，我想问一下，我家伙计能还给我了吗？”

“啊，可以，可以，可以。”旁边的那个副导演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点着头。

“谢谢了。”林墨笑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许丹，连带着他怀里的猫咪也鄙夷的打量着许丹，弄得许丹是浑身不自在，仿佛下一秒就要伸爪子炸毛撕了前面两个人。

临别时，林墨那双澄澈的仿佛能洞彻人心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陶亦看了一会，他说：“近日出门要多多小心，若是可以，最好两人同行。”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林墨就打着哈欠往古玩街走去，他们顺着林墨离开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明明走了一个小时的路，却依旧还在原地，就连那个白瓷的碗，也还放在离众人只有两步远的地方。

只是在那个碗的旁边，原本已经烧成灰烬的纸钱，此时正完好无损的放在地上。

过堂的风吹来，众人浑身一凉也不管什么诡异不诡异了，此刻他们只想赶紧回到酒店，好好地洗个澡睡上一觉，也许明天醒来，发现今晚的事情只是一个梦也说不定。

人，总是这么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