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辉没有回答顾旗阴阳怪气的问题，只是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绕过沙发靠背走到前面来坐下了。

顾旗挑挑眉，也不在意他是坐着还是站着，自己把摔倒墙边的椅子扶起来也坐下了。那神态这时候看起来倒是跟路德有了点神似。

他习惯性盘着腿坐好，伸手取下了左手无名指的黑色指环往两人面前的地上随手一扔，金属指环触地就改变了形态，迅速伸展构架成了一枚巴掌大的圆形摄像头。

一辉靠坐在沙发里，这时候反而像是放松了下来，看见顾旗把指环拆下来变成摄像头还跟着笑了两声。

他知道这些特部的小孩都很聪明，所以带人走的时候搜过了身，把光脑之类的通讯设备全部取下来，却没想到这么个连电磁反应都没有的东西竟然是摄像头。

顾旗看他一直盯着地上的摄像头，随手比划了一下：“是路德的东西，军演的时候他偷偷塞进我口袋里的，后来就被我没收了。”

赛尔特的东西测不出来电磁反应倒是很正常，科技发展的落差总是在这种精微结构的设备上有所体现。

崽子炫耀完路德给的高级设备，神色一敛，眼底平静的黑色再次翻涌起波纹。

“特部执法，请履行您的义务全力配合调查。”黑色的瞳孔对上男人深棕色的眼睛，一瞬间神经仿佛深渊撕扯一半掀起剧痛，一辉猛的抽搐了一下，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

“是我小看你了。”他不愧也是和李准一样的特别行动小组出身，这时候还可以一边强忍疼痛抵抗精神入侵一边跟顾旗说话。

“请问你在森林研究所秘密进行的实验目的是什么？”

顾旗并不在意这人是不是抵抗住了第一轮精神拷问，或者让对方保持着一部分清醒感受无休止的痛苦和身体失控的屈辱才解得了陈子珂被污蔑攻讦镣铐押送的恨。

一辉咬牙强撑，咬肌因为过度用力而不断痉挛，眼角迅速充血，整个白眼球像是变成了诡异的粉红色。

“你的实验目的。”顾旗加重了第二轮攻击的强度，但仍然保留对方的自主意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人终于失去了那层趾高气昂成竹在胸的面具抱着头翻倒在地。

倒在地上痛呼的男人仍然不回应，像是已经痛到失去了反应能力。

“告诉我你的目的。”

一辉拼命咬住嘴唇，大颗大颗冷汗顺着头顶滑到下巴又摔落在地上。

精神拷问并不是单纯的施加痛苦，而是通过这潮水一样细密的痛苦削弱精神防线，控制思维，让人不受控制的回答所有问题。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精神力异能者被称为人形吐真剂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尤其是顾旗这种级别的精神力异能——他可以无声无息在几十秒之内放倒整个房间的守卫，那么就几乎没人能在他面前藏住秘密。

男人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疼痛却无法被适应，仍然一波一波席卷而来，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终于不受控制响起来。

路德跟着地图上的信号定位一路加速前进，最后发现自己来到了特部家属院里。坐标所在的位置就在顾旗家后面几栋楼，距离并不太远。

这房子从外面看和这里其他的别墅楼没什么区别，统一的赭石色外墙红色屋顶。

他看了看一口正中间的黑色金属大门，又看看二楼露台的玻璃落地门，果断选择后撤了两部助跑，一跃登上露台。

猫科动物特有的平衡和原地起跳能力让他的落地轻松又安静。

落地门并没上锁，但是打开后才能看到窗帘遮挡下里面竟然还有一道紧闭的金属卷闸门。

看来真的是这里了，这人倒是很会利用逆向思维。路德打开光脑扫描了一遍卷闸门，确认了没有通电和报警器，准备直接暴力拆除，却忽然听见里面似乎有什么人在说话。

这道门隔音确实很不错，他听力卓绝却也要凑近了才能勉强听清楚一些。

“问讯结束，感谢配合。”是崽子难得正儿八经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没受什么伤，中气十足，就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如果不掌握权力，异能者如此强大的力量总有一天会招来忌惮，你以为那个赛尔特人是真心要帮你么，他只是想等到你被鸟尽弓藏走投无路的那天出来做个好人让你感激涕零的倒戈罢了。”另一边的什么人声音沙哑虚弱思路倒是很清晰，直指他目的不纯。

路德皱着眉，不高兴有人在崽子面前挑拨离间。

“呵呵，你说的是自己吧，”顾旗完全不信“如果不是路德占了你的位置，你也不用出此下策搞什么基因实验控制我。”

“如果不是为了你的感激和信任，他会这么拼命甚至不惜亲自开飞行器送你回来处处庇护。”

“你确实小看我了，或者说我们示人以弱的目的确实达到了，”顾旗忽然就笑了，“第一，王权者不是王权拥有者，而是王权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今天落在你头上，明天也会落在所有妄图破坏安定的人头上，我不是任何人的武器，也不存在兔死狗烹。”

“第二，路德帮我是因为他乐意如此，而不是因为我需要。你以为我是什么？依附大树生长的菟丝子？我依靠的不是任何别人给予的东西而是自己的力量，所以无论没了谁的帮助我都不会有走投无路的那天。而他如果真的抱着这样的目的接近我，从最开始我就不会给予信任。”

“不会给予信任？”一辉重复了一次顾旗的话，忽然就想通了，“所以像个被宠坏了孩子一样式弱，才是因为你们从来没信任过我。”

“稍后会有人来处理你，军事法庭见。”顾旗不想再多说，从椅子上跳下来准备离开，却在这时候忽然感觉到鼻尖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过。

他呆愣了一下，伸手轻轻摸了摸。

是鼻血。

地上的男人倏然大笑起来，颇有种穷途末路的疯狂。

“杀了我吧，杀了这里的所有人，毁灭你留下来自证清白的证据，看看你依靠的自己的力量会不会让你走投无路。”

今天这场局从最开始就铺好了两条路，强效异能星奋剂被混合着镇定剂注射延缓了起效时间。这期间如果顾旗成功接受了实验成为他的兵器那么这场异能失控就是他宣布掌控异能者的开始；或是顾旗中途醒来，他无力回天，那么就尽力拖延时间让自己和这里的所有人死在他异能失控之下，死无对证的重大事故让异能者从此成为不安定危险的代名词，也会让顾旗彻底走上死路。

其他野狗未必立刻受到牵连，但咬了人的那一只，注定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