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项谦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赵梦璇虽守了他一夜却也扛得住。

“你…怎么来了？”

“你醒了，你放心，我穿着内臣的衣裳溜进来的，没人发现。”

项谦宸倒是不担心她在自己这的安全，赵梦璇也似乎猜中了他心中所想，很快打消了他的顾虑，“你放心，凤仪宫那边我都打点好了。”

“快回去吧，这里太潮湿，对你的…身体…不好。”项谦宸还很虚弱，才说几句话就出了一头的汗，好在是烧退了下来。

“我不走，你又不会照顾自己。”

项谦宸无奈地摇头，他若是不会照顾自己，早就活不到今天了。这些伤不算什么，他只是不愿意让她见到血腥，而且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万一严重了可怎么办。

“你身边的内臣很多，不必这样对我。”

“你说什么啊，他们怎么能跟你比？”

“是奴才比不得他们。”项谦宸眼眶发酸，明明告诫自己一定要忍着，不能让她认为自己是个恃宠而骄之人，可一受到她的关心，这么长时间压抑在心中的情绪突然爆发。

“谦宸，你不会吃醋了吧？”

他只认为赵梦璇在跟他绕弯子，这让他原本不高的情绪更是低落，“什么是吃醋？”

“就是我跟别人亲近，你嫉妒了！”

被戳中心事的项谦宸有些不安，“没，没有。”

“项谦宸，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其他人是美是丑，是胖是瘦，都跟我没关系。”赵梦璇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你是独一无二的。”

赵梦璇说的没错，有一点谁都比不了他，那就是他能带给她的权势。皇帝此刻对他的厌恶已是到了极点，只是还不确定能不能动他。

项谦宸在城外有自己的兵马，小皇帝自负又多疑，城内的军队加上宫中护卫，不过三千人。若想宫变，他里应外合取皇帝首级轻而易举，樊中的沥王和下署的邱将军接到命令赶到京中，最快也要两个月的时间。

项谦宸虽然兵马粮草齐备，却不能与沥王和邱将军相抗，朝中那些文官大臣真打起来一点用也没有，不过倒是可以趁机诛杀那些反对他的人。

两个月，足够了。

“你怎么又发呆了？”赵梦璇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她发现项谦宸越来越不爱说话了，他喜欢将一切都藏在心底，这和书中那个城府极深的形象越发相似。

他向来是有仇必报，恐怕皇帝已经上了他的死亡名单了，项谦宸做事从不刻意瞒着自己，所以他有多少兵马她是清楚的，如果此时起兵无异于以卵击石。

“没事，只是在想我这腿一阵子站不起来，不能给你买桃园阁的果子了。”

“谦宸，你听我说。皇帝也算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现在只是受了大臣的挑拨，我知道你恨他，可我们不能跟自己过不去，起码现在不能，你懂吗？”

项谦宸的野心是填不满的，即使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登基称帝，他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我们只要能吃得饱，不被人欺负，就足够了不是吗？”

“娘娘。”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她了。

“娘娘不要担心，我们…不会被人欺负的。”

“谦宸，有我在，你信我。”赵梦璇始终紧握着他的手，希望能够给他力量。

“娘娘，这段时间不要见面了。”

赵梦璇担忧地看着他，这本是她该说出的话，还想了许久如何劝他，没想到他竟先说出口。

“好，只是让你受苦了。”

他轻轻擦掉赵梦璇眼角的泪水，他知道娘娘心善，不忍见他受苦，可这些对于他而言真的算不得苦，在过去那些没有她的岁月里才是苦，才是地狱。他的一生也就如此了，可她不同，他不能让她百年之后成为那些贫贱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能让尊贵的赵皇后与一个阉人的丑闻遍布天下。

朝野必须清除干净，小皇帝，必须死。

三个月后，项谦宸勉强可以走路，可皇帝并没有放过他，通过许多方法去找他的麻烦。赵梦璇第一次有这种无力感，她决定就在今天，去向皇帝请愿。

“蓉儿。”

“太皇太后。”

“你一辈子都呆在我身边，过了年纪也不出宫，不后悔吗？”

“奴婢不悔。”

“为什么？”

“太皇太后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主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奴婢已经不当您是主子，而当您是亲人了。”蓉儿擦了擦眼泪，看着太皇太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恨不得自己能替她病。

“你是我身边的丫头，就是嫁给伯爵府、状元郎都不过分，你怎么这么傻。”

“这世上除了您没人对奴婢这么好了，就是再好的夫家再多的权贵，奴婢也不稀罕。不光是奴婢，凤仪宫的老人们和中贵人，都是这么想的。”

“项谦宸…他如何想你又怎么知道的？”

“奴婢看的出，中贵人比我们更在乎娘娘。”

赵梦璇思考许久，擅自做主带他离开，让他多年心血付之东流，她应该这样做吗？她怕项谦宸恨她，可他也怕他留在这深宫之中，怨念会越来越深，万一她不在了…他会不会走上书中那条路。

望着窗外，突然看到一阵火光，“蓉儿，那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走水了，奴婢去问问。”

还没等她有出门，一个形色慌张地小内臣就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有贼人进攻，太和殿已经围住了，皇帝…皇帝危在旦夕。”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奴才也不知，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到处都是蒙着面的人，还到处放火。”

蓉儿扶住她，强作镇定，“奴婢带您躲躲吧。”

那内臣也定了定神道：“太皇太后不必担心，叛军虽来势凶猛，可人数不多，赵小将军已经快到宫门了。”

“哥哥…”哥哥的部队驻扎在二十里之外，怎么会赶来的这么快，除非是…早就知道的。

赵梦璇猛地反应过来，冲出院子，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抱上床头的木盒，脱下繁重的外袍便向太和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