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青看到季曜竹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顿时是气的气不打一处来。

连刚刚还觉得很是美味的“病号餐”都瞬间不美味了。

柳子青也难得一次想发飙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啪！”

筷子重重摔在桌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紧接而至的是“咔嚓——咔嚓”的声音。

以筷子为中心，木制的桌面以极快的速度布满了裂纹，然后又快速的“彭！”的一声，完全坍塌。

桌上的食物全部落入了木桌碎屑中，只有那食盒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从桌上摔到地上竟还是稳稳当当的，半点汤水都没有撒出来。

季曜竹听到这声响后当机立断，将头死死的磕在了地上，再一次发出来重重的“彭！”的一声。

“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柳子青本来还因为一时没控制住力道，导致整张桌子垮掉而有些尴尬 ，但随着季曜竹这一磕头，脸色再一次转青。

“你说你知罪，那你知什么罪。”

知什么罪，季曜竹不知道，或者说，他并不觉得自己有罪。

但是师尊觉得自己有罪，那么自己就必须有罪。

“弟子不该窥伺师尊沐浴，弟子有罪。”

“弟子不该在师尊面前失仪，弟子有罪。”

“弟子不该在自我惩罚后错认师尊，弟子有罪。”

“弟子不该惊扰师尊服用膳食，弟子有罪。”

“弟子愿领师尊责罚。”

随着季曜竹一条一条的将自己所谓的“罪”说出，而听着那些连自己都感觉莫须有的“罪名”，柳子青的脸已经黑的能滴出墨汁来了。

“季曜竹，抬起头来，看着我，看着为、师。”

柳子青几乎咬着牙的说出这句话，而‘为师’两个字更是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出来的。

师尊发话，季曜竹不敢不从，只能顺从的抬起头来，注视着柳子青愤怒的脸，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而柳子青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继续开口。

“你在怕什么，你难道还怕为师把你丢出去不认你这个徒弟吗！”

“弟子不敢。”

柳子青本是气糊涂了，随口一说的，却没想到季曜竹的表情一怔后立马垂下了眼帘，他竟当真是这么认为的！

柳子青顿时气的站起来走到季曜竹面前，一把掐住了季曜竹的两颊。

看着季曜竹一片青紫的额头气急败坏道。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是谁！”

“你是我柳子青唯一的徒弟！而为师是你的师尊！从你拜入为师门下那一刻起为师便是你的另一个父亲。”

“在修真界，多的是师徒之前比父子之间的关系还要亲密的，我本来以为我们也可以，但现在看来，倒是为师自作多情了。”

柳子青松手，退开几步，满意的看到季曜竹一脸震惊的模样。

“既然你不稀罕，那为师也不强求，你想去哪便去哪吧，为师会为你担保，让他们收你为徒的。”

说完柳子青毫不犹豫的转身推门离开。

边走边满意的听到身后匆忙起身时的衣料摩擦声，及跑步声。

很快季曜竹便追上了本就没有走多快的柳子青。

“师尊！”

柳子青停步后先是看了一眼被拽住的衣袖，看到那只手颤抖了一下，却任然没有松开，柳子青才将目光转向手的主人。

“师尊，弟子知道弟子想错了，也做错了，师尊能不能原谅弟子，弟子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季曜竹可怜巴巴的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仿佛下一秒柳子青说出拒绝的话，他便会直接哭出来一般。

“错？你有什么错？错的是为师，是为师……”

还未等柳子青说完，季曜竹便急忙打断了柳子青的话。

“才不是！是弟子的错！弟子不该不先问问师尊有没有生气便直接跪了一晚上，醒来后也没有问师尊有没有为那件事生气便又跪下了。都是弟子的错，师尊明明是心疼弟子糟蹋了自己的身体而生气，弟子却胡乱揣测，这一切都是弟子的错。弟子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做了，‘师尊~你就原谅弟子吧~”

并且说着说到最后还大胆的摇了摇抓住的那节衣袖，用期盼的眼神注视着柳子青。

柳子青……柳子青还是没有抗住狗狗眼的杀伤力，很从心的用另一只没有被季曜竹抓住衣袖的手摸了摸季曜竹的脑袋，发现发质还不错，便一个没忍住用力的揉了揉。

“好了，先放开为师，回你的床上躺着去，为师去给你拿药。”

看到柳子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重新变的温柔起来，季曜竹也很识趣的立马放开抓住的衣袖，退开一步对柳子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后乖巧的说道。

“嗯，好，弟子一定乖乖等师尊回来。”

柳子青满意的转身离开了。

而季曜竹目送着柳子青的背影离开视线后才转身进屋，走到床边后才发现，自己竟是一直未穿鞋子。

季曜竹取了条干净的毛巾将脚底全部仔仔细细的擦干净后才爬上床靠在床杆上。

手指轻抚额头，那里正传出一阵阵的刺痛。

“亲如父子吗……”

曾经的季曜竹不敢想，因为在他曾经的世界，师尊是授业的人，而徒弟是继承的人。

学了师尊的能耐那么就是师尊的人，若是好一些的，那还能混个正常的师徒关系，但若是运气不好，那便是奴隶与奴隶主的关系。

只是这个奴隶主没有生杀的权利而已，但除此之外的其它权利都拥有，而一但受不了了离开了，那便直接入了一票人的黑名单里。

而季曜竹还没有成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的时候，他一共有过两个师尊。

而第一个师尊，季曜竹至今记得，那是他十岁那年。

那一年他刚学完启蒙老师所能教授的所有剑法，随后便拜了父亲请来的一位高手为师。

刚开始拜师后，一切都还好，师尊待自己也不差。

直到后来被师尊以游历的名义带出了家门，随后师尊的真面目便一下展现在了自己面前。

先是将才十岁的自己当个奴仆使唤，做不好就非打即骂，到后来，他不骂了，他直接动手。

学剑学的太快要打，学的太慢也要打，悟性太高要打，蠢钝一点也要打，最开始即使他经常动手，但至少他还会找个理由。

而到后面便是直接随时随地想打就打，没有一丝理由。

而即使师尊是这样的，季曜竹也不能离开他，因为首先自己没有那个能耐离开他，而且一但离开，那么便是直接得罪了他和与他有关系的所有人，当然除了他的仇家。

除非找到比他更厉害的人拜师，否则一但离开了他，等待自己的便只有死亡。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

而转机便是有一日他的仇家寻来，他重伤了，当然他的仇家也重伤了，他要自己帮他杀了他的仇家。

而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怎么做的呢，走到他的身边，取走了他手中的剑，杀了他，然后拜了他的仇家为师。

因为他寻仇的原因是师尊虐待死了他的侄子，同意是三年的非人折磨，但他侄子没有熬过来，而自己熬过来了。所以利用了他的同情心，成功为自己找到了第二个师尊。

而即使后来的师尊待自己的确不错，但到底是看着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上一届师尊，所以师徒之间始终隔着一层。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而现在的这位师尊……

季曜竹想，他大概可以抱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至少，也不会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