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眠扫过了信件上的内容，眉头不禁淡淡地颦起。

四大隐秘势力，可是连九州各国皇室都不敢动的存在，其势力范围之广影响之大，早就与九州各陆的发展繁荣息息相关，如今又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在一朝一夕内灭了白玉楼，搬运完里面所有的毒物仙药，门仆众人数万人不留一个活口？又是何目的？

要知道白玉楼可是毒老和药老的所在地，别说楼里面遍布的世间各类罕见绝迹的百毒之物，稍有差池便会尸骨无存，就连楼外十尺毒老特制的毒瘴就足够让人望而却步了。更何况楼内还有那传闻中恐怖如斯战斗力惊人的“药人。”

如果真要说有那个能力灭白玉楼的，九州大陆也不过那么几个。

难道是他？

风眠脑海不禁浮现出十年前夏国和镜月的那场大战，那个似妖似魔又似仙的少年，微微一笑，伏尸万里的场景。他位于百万尸体堆积的尸山之上，底下血流成河，一头银发飞舞，勾唇浅笑圣洁宛如神祗，接受底下镜月万民的膜拜。

他在十年前就预料到此人日后必定会成为夏国，不对，是九州大陆太平的巨大隐患。而事实上也却是如此。

十年前他便如此，可以想象到他十年后他会有多深不可测。

如果是他的话，就麻烦了啊……

“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安思弦面色也正色起来，摇了摇手上花里胡哨的折扇，“还在查，不过应该快了。”

“阁主。”又一名白狐使显了出来。

安思弦接过信件，狭长凤眸微冷，尖细沾有鲜艳豆蔻红的指甲的指尖微翘，缓缓拆开。

“是谁？”

“呵呵，出人意料呢，”殷红的唇角缓缓向上拉起，“慕容山庄。”

——

风眠坐在马车里扶额深思，一双漆黑的桃花眸如同浓浓的化不开的墨。

慕容山庄…与白玉楼同为四大隐秘势力之一，为何要如此做？且其素来与世无争，如今也要卷入这些是非之中了吗？

呵呵，本来以为慕容山庄要聪明地避开这些纷争多久呢。

突然皇城方向传来一下又一下响亮的钟声，仿若一声又一声巨大痛彻心扉的悲鸣。

抚着额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太子迟早是要死的，就算是按照他们本身的计划来他最后也是要死的，现在只不过是比他们计划的死的早了些。

所有没什么好可惜的。太子没什么错，性格纯善，宽容大度，是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只可惜生不逢时。错只错在他身在皇家，而现在也不是太平盛世。以夏国现在的状况，它需要的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君王，而是一个拥有雄才伟略铁血手腕的枭雄。

虽然的确很可悲也很残忍，但是这是这个世界上“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这是这个时代上的所有人永远也无法逃过的。无论是皇孙贵胄或者平民百姓。

缓缓闭上漆黑如墨的双眸。

马车缓缓地行驶，左拐，却不是回往相府的方向……

——

今日太子薨了，皇上悲痛欲绝罢朝三日，京城内人人都要穿素衣缟服，诗酒茶会什么的也都取消了。念之感觉有些无聊。

来到兄长的房间，敲了敲门，不在。

念之秀美的眉毛微微挑了挑，“苏璃。”

“主子。”

“兄长去哪了？”

“回禀主子，顾公子的马车一大早就去了茶楼，现在去往飘雨院的方向去了。”那名唤作苏璃的男子低头答道，声音如同没有一丝感情起伏的机器。

“飘雨院？”桃花眸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幽深。

飘雨院，可以说是京城里最特别的地方。里面是各种有才学有地位识风月的年轻男子附庸风雅的地方，装饰简洁大气，环境清雅幽静，还有一群极其富有才情的姑娘，喜欢哪个就挑哪个作陪，都为清倌。只有得到里面老板的认可的人方能入内。

说实在的，飘雨院就是一座以各种幌子做掩饰的升级版青楼啊有没有？

想不到兄长那样风光霁月的人物，居然也会去那吗？

桃花眸慢慢地弯成了月牙的形状，莫非是在那找着了什么红颜知己？难怪拒绝了那么多投怀送抱的美人，碎了人家姑娘一地的芳心。

“平儿，给我备马车。”

“是。”

念之迈着悠闲的步伐，娉娉婷婷地向相府大门走去，路上遇上美人娘亲。

“念儿，你去外面做什么？如今多事之秋，没事少往外跑。”

念之回过头，对美人娘亲狡黠地笑笑，显得格外可爱，“我去看我未来的嫂子。”回头，看似轻快缓慢的步子却快地如一阵风般出了相府。

李若娉闻言稍微愣了愣，继而笑着摇了摇头，她哪来的嫂子，自家那个素来清心寡欲的儿子，要是能开窍，那只怕铁树都能开花了。 念之特意戴了银制的半面脸面具，面具的左上角勾勒了淡紫色的双生花。

整理了一下着装，让平儿在外面等着，就从门口款款地走了进去。

飘雨院不接女客，不过她是特例。没有为什么，谁让飘雨院是慕容山庄的产业呢，慕容山庄的就是她的。

顾念之很淡定却也很无耻很强盗地这么想着。

飘雨院的老板是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风姿绰约的女人。此时她一袭紫罗兰绣花绸锦碎花长裙，手执绘有腊雪红梅的蒲扇，在门口见了念之，嘴角可疑地抽了抽，迈着碎步迎了上去。

拉过这位祖宗到角落，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我哥哥，”念之打量了一下四周，如水的眼眸里透出一抹淡淡的赞赏。嗯，品味不错，不愧是她的产业，“香姨，我哥来这里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也不告诉我。”

“很稀奇吗，我们飘雨院来什么人都不用稀奇好吧。”风铃香美眸中闪过一抹骄傲的神色。

“行行行，香姨的飘雨院最好，无论什么人都喜欢。”念之毫无诚意地拍着马屁，“那能不能麻烦香姨告知，念之的兄长在哪呢？”

风铃香闻言有些谨慎地看着这位祖宗，不过还是答道，“他叫了司婉姑娘在房间里弹琴呢，你可不要给我惹事。”

如同秋水的眼眸划过什么，“司婉？”

“嗯。”

上官司婉，也可算是一名奇女子，其由于十年前的一场大战孤身一人流落于夏国东阳王朝。冰肌玉骨、美若天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绝。更重要的是其一身神秘出尘的气质，曾引得各路达官贵人竞相追逐，可其却性情高洁孤傲，不慕世俗名利，最终进了飘雨院，成为头牌。数以万计的达官贵人千金散尽，只为博她一笑。

这是香姨知道的内容了，具体的，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麻烦香姨带我去他们的房间喽，我保证绝对不惹事。”念之对她眨眨眼，一脸纯良之色。

风铃香闻言还是有些怀疑，要是这位真的像她看起来那么靠谱的话，少庄主也不会千般叮嘱让她好好看着这位了。而她也的确如她所料，看起来比谁都稳重的样子，实际上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超级惹祸精。

不过风铃香不知道的是，有一个词语叫做叫做“关心则乱”，还有一种人，叫做“闲的没事干”。

“好吧，随我来。”不过肯定得答应，少庄主都嘱咐了她们，在这里她是她们的主子。

念之眼眸渐渐幽深地跟在后面。

——

房间里，传出一声声清明如同仙音的弦乐，当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时而婉转，时而激烈，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顾风眠气度雍容雅正，却散发着一丝淡淡的疏离。位于檀木香桌旁的檀木椅上，眼眸幽深地盯着手中杯子里的茶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边的鹅黄色帷幕上，露出一个抱着琵琶窈窕女子的身影。

许久，一曲终了。

一名身穿淡雅浅绿色百合花长裙的清丽脱俗的女子低着头款步走了出来，长发如泼墨般倾泻而下，肤白赛雪，当真称得起“冰肌玉骨”四字。抱着琵琶缓缓下身行了个礼，却莫名让人觉得此人气质不凡、不卑不亢。

可顾风眠却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主。依然矜雅地位于椅子上，盯着她桃花眸半眯，泛着一丝冷意，“抬起头来。”

那名女子缓缓抬起头，眉似远黛，目若秋水，唇薄如翼，高洁如鹤，清冷如雪。即使是仰视的姿势，单薄的身形依然背脊挺直，不卑不亢、从容不迫。

风眠静静地打量了她许久，刚刚总觉得她的身形有些眼熟，错觉吗？

“琵琶弹的不错，担得起飘雨院第一花魁的称号。”

“谢公子赞誉。”声音清冷干净，没有一丝被夸奖之后的得意，依然平静如初。

“不过，刚刚听你弹的时候中途好像顿了一下，”风眠不动声色地垂眸看了看她的神色，“不是因为技艺不上火候，倒像是…气息跟不太上。”无形中散发着的威压让人无所遁形。

“是。”依旧平稳的声音。

“照理说，应该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才是，”顿了顿，修长有力的指尖平稳地敲击了桌面几下，如墨的眼眸传出具有攻击性的冰冷色泽，“怎么了？可是染了风寒？”

上官司婉面色不变，“是的，前些日子不小心着了凉，多谢公子关心。”

顾风眠收回锐利的视线，刚刚正想再说些什么。

“哥！”门被一把推开。

门口出现了一位身着华贵白色逶迤拖地，裙摆处绣有淡紫色迷离繁花长裙，外罩柔软轻薄的白色纱衣的绝美似仙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周身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中，拥有着世间上所有美好的光华。

“念之？”风眠墨眸微微错愕了一瞬，站起身。

念之眨眨眼，对上他的眼神，仅一眼就确定了他不是怀疑什么特意叫了司婉的事实。

上官司婉悄悄望向来人，忙垂下头，原本清冷如雪的眼眸化开了些许，纤长的指尖微微颤动。

念之笑意吟吟地款步走进去，妖冶美丽的桃花眸看到地上的女子微微闪烁了一下，抬起头勾唇揶揄地对自家兄长道，“想不到兄长居然在这里背着妹妹会了一位如此绝色的美人呐。”

风眠皱了皱眉，“胡闹，你怎么可以来这种地方，赶紧回去。”

念之来到上官司婉面前，伸出白皙完美的手，嘴角衔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依珣看着那双向她伸来的手身子不由地往后颤了颤，大人…却被念之略带强硬地按住，轻轻地扶起了她。

清冷的眼眸如同繁星闪动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连忙低下头不敢抬起来。不过幸好的是此时没有人注意她的神色。

念之扶起她以后就收起笑容，回头对着风眠，小脑袋歪了歪，淡淡地出声，“这里不该是我来的地方吗？那兄长怎么来了呢？”

风眠微微愣了愣，然后敛眉，“你是女子，自然不可与男子相比。”他是有正事。

“女子吗…”殷红优美的唇角缓缓勾起，不同于以往的浅笑，而是带有一丝说不出的妖冶邪气，“可是哥哥今天瞒着我来了飘雨院，念之很难过，怎么办呢？”

什么？一抹错愕划过漆黑如墨的双眸。

念之眼眸微弯，缓缓来到他面前，离他愈来愈近，妖冶的桃花眸散发着近乎魔魅的光泽，“而且还是和一个那般貌美的姑娘独处一室…”殷红的唇角弧度渐渐放大，“我都吃醋了哟～”

幽深的墨瞳猛地震了震，漆黑色泽迅速加深，一瞬间仿佛掀起惊涛骇浪。

两双几乎如出一辙形状的桃花眸两两相望，上官司婉不由地头低地更低，双眸逐渐漆黑如同一滩死水。

“美人——呵呵……”

门突然猛的被再次打开，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漆黑似墨染的双眸中的深沉撼动之色一瞬间好像突然回过神般的骤停，缓缓收回视线，他再次变回了原来那个雍容雅正清冷淡然的第一公子顾风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