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靖城话锋一转，"沈法医以后是不是能婉转点？"

沈澜木然的看着他，"哦？讨论工作上的问题，有什么必要婉转？不是越直接明了越好吗？"

罗靖城无以反驳，只好说，"有些老同志，我们得照顾一下人家的情绪嘛。"

"你说的老同志年龄界限是多少？"

罗靖城实在忍不住自己大笑起来，他和沈澜简直难以在一个纬度上建立有效沟通，但看沈澜如此真诚的发问，便划了一个界限，"年方二八的不算。"

沈澜忍俊不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从来只是就事论事，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我不认为工作上的争论有什么问题。如果有人因此对我个人有什么看法，甚至自己闹情绪，那就是太幼稚了，我都是对事不对人。"

罗队长心想，原来你只是喜欢装傻。不过他忍不住鼓了个掌，沈澜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而是职业理念与他们不同，"国外回来的工作作风就是不一样，以后我们多学习一下。"

沈澜笑道，"你是专门来拍马屁的吗？"

罗靖城身体微微前倾，好奇的问，"看在我费了这么多唇舌拍马屁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诉我尸检结果到底哪里有错？影不影响案子定性量刑？"

"哪里都有错。"

"靠！"罗队长猛然坐直了身体，这可能是他今年听过的最震撼人心的话，"尸检结论都是错误的吗？至少受害人身份没有错吧 当时那可是做了DNA鉴定的！"

"我并没有说死者不是苏进的女儿。"

罗靖城长舒一口气，"吓死我。我想我们也不会这么离谱。"

"不过，其他的就难说了。"

"咱能不能挑容易的说？"

沈澜沉吟了片刻说，"现在我手中还没任何证据，空口无凭，等我进一步的调查和化验，拿到具体证据再说不迟。"

"哦，不过，我可以委婉的提醒你一下，我们只剩下三天时间了吗？"

沈澜白了他一眼，"委婉二字体现在哪里？"

"在字面上。"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都忍不住笑了，罗靖城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喜笑颜开。

沈澜那眼神却像在关爱脑残儿童，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里的人不论二八以上还是以下都是如此幼稚。"你好像很想翻案的样子？"

罗靖城收起笑容，"当然不。这个案子是师傅的最后一个案子，当年轰动一时，师傅以雷厉风行之势破了这个案子，还收到了上级嘉奖。我们要是推翻它，那不是自己打脸吗？"

沈澜明显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反正打的又不是他的脸。"那你还这么积极调查，不管他不就行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离开那一天恰好遇到纪北辰被抓回来，他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我，好像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世界，那个眼神在我培训的那段时间里经常出现在我梦里，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也许那只是因为他当时神志不清，精神焕散，无法聚焦。"

罗靖城耸了耸肩，他知道不应该把个人感情带进案子里，但是也正是因为投入了感情才有那些锲而不舍的追凶故事。所以，平衡感情和理智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新找到证据，让案子真相大白，让死者得到抚慰，让罪犯得到惩罚。不管罪犯是不是纪北辰，案子都应该铁证如山。"

沈澜露出一个让人放心的微信，"三天时间足够。"

"你就不能透露一下，到底有哪些发现？"

沈澜看了他几秒钟，似乎不忍心拒绝，"如果你能借我两个小时的时间的话，我也许可以考虑考虑。

罗靖城感觉自己心脏跳的有点欢，莫名的还有点脸红，他往前凑了凑，低声道，"沈法医这是在约我？"

"算是吧，我想你那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装终于可以排上用场了。"

靠！还如此正式！还可以打着套取情报的幌子以公谋私，简直一举两得。但是，罗靖城狠心的拒绝了，眼下他真没这个闲情逸致，"请客吃饭的话咱们能不能等等？等到案子结了。"

"当然可以。但我只是想邀请你后天和我一起去参加个宴会。"

罗靖城老脸微微发烫，"……什么宴会？"

"受害人父亲苏进的生日宴会。"

"……你怎么知道？"

"这个不重要吧？"

罗靖城不由得想起那个送花人，送的起别墅的人跟苏进很可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沉下脸道，"但我们现在没必要去打扰受害人家属吧？"

"如果我说宴会上可能有真正的凶手出现呢？"

罗靖城震惊了半秒，一拍大腿说，"那当然去抓凶手啊！我舍命陪君子，别说只是宴会，刀山火海都随你。"

沈澜笑了笑，没再说话。

罗靖城只觉得这位法医太吊他胃口了，他从禁欲期迅速进入了fa情期。

这时俞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把罗靖城直接当成了空气，将一张纸往沈澜桌子上一拍，说，"你能不能说清楚为什么让陈小爻拿纪北辰的毛发做毒理学分析？当年他血样中毒品含量非常高，不是足以证明他吸毒吗？你还想看什么？"

沈澜不疾不徐的说，"我想看他没有毒瘾的证据。"

俞忱愣了几秒钟，拿起那张纸转身就走，来去如风，只把罗靖城当成一场空。

罗靖城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果然高手过招，点到即止。毒品会很快会让进入血液，但进入毛发积存却是一个需要时间累积的过程。刚刚俞忱说的毛发应该是从受害人尸体上取得的毛发样本，被证明是纪北辰的。如果纪北辰只是一次性吸毒，甚至是别人下毒，那他留在案发现场的毛发中不会有毒品存留。这样一来，纪北辰因为吸毒，缺少毒资铤而走险绑架杀人的动机本身就不存在了。

罗靖城起身抱拳，朗声道，"在下佩服，不虚此行，就此告辞！"然后在沈澜关爱脑残儿童的眼神中转身离开，他的心里终于有了底，这位法医虽然很会故弄玄虚，但却很让人放心。

罗靖城从沈澜这边出来，直接去了技术科，工作人员针对"手术刀"的追查也有了初步结果，此人上网的IP地址是仁心医院。罗靖城一听就觉得如果小报记者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杜撰出几万字的文章，因为这是一家专门为富人和名人服务的私立医院，以你为明星做整容手术而闻名，医院外面常年有狗仔队蹲守。

罗靖城回到办公室发现唐雨飞已经去肯德基调取监控了，他便招呼了丁磊跟他一起去医院。

他在医院亮明了身份，医院也表示非常配合，并安排了相关人员配合调查，在等待的空档，他和丁磊随意地浏览着墙上的宣传栏，丁磊忽然指着一张大合照说，"罗队，你看这个人像不像我们发现的那句尸体？"

罗靖城凑过去仔细一看，那是一张团建的大合照，丁磊手指的男人正是躺在解剖台上的那句无名尸体，事情会有这么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