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镜无痕闻言怔愣一瞬，随即微微垂下眼睫，“其实有时候，不老不死也没什么好……”

要是能和自己在意的人过一辈子，不老不死自然是好的。可若是身边的人都离自己而去，那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比起活着，千镜无痕觉得，应该还是有一些，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

微微抬眸看向纱织，却见她微敛着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吗……”

可是现在的顾念之，除了想要活着，早已没了其他妄念。

一个人活着固然是没意思的，但是一个人去死也很孤独呐……

所以……

手不自觉地攥紧。

所以……

“好了好了……”无痕倏然间抓住她的手，脸颊微红略有些不自在。

念之怔愣一瞬，手上的力道骤然间松了下来，抬眸看向他，而他则是傲娇地躲开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不是说要看看吗？别浪费时间了……”

“好。”念之笑眯眯地应了一声，随后伸出另一只手，进一步向那药人身上探去，掀开他的衣襟，露出腐蚀过后的身体，恶臭味更浓了些，念之的眉梢不由颦地更加深了一些。

她最讨厌身上沾上一些乱七八糟的气味，还有白裙子被染脏了。

顾念之不是没有吃过苦的，相反地，在镜月的那几年，特别是后来进了刺客盟，直到后来成为盟主，每一步都是从地狱中染着血一步步走出来的。

可能人们往往只看到那些胜利者背后笼罩的光环，却没有看到他们脚底下一步步从荆棘丛林中踏出来的血脚印。上帝，从来不会特别优待任何一个人。

不管你是天才还是蠢材，是平民还是公主，到了刺客盟，所有人都是一样。

弱肉强食、强者为王。这是刺客盟的生存发则，同时也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不会有人因为你长得漂亮，就对你有哪怕一丝的怜惜之情，恨不得你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他们能尽情地享用她。也不会因为你身份尊贵就对你有所考量，这里的都是亡命之徒。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顾念之一步步地走到了最后，成为了刺客盟的新一任盟主，直到现在成为刺客盟内内外外所有人的信仰。

刺客盟隶属镜月，可现在在刺客盟的人，大多数却只知门主“桃夭”，而不知刺客盟背后还有一个真正的主子，他叫做千镜玥。

念之怔愣一瞬，目光有些放远，怎么又想到那个人了呐……

不过很快她就又恢复了一惯浅淡如水般的笑容，回到了她最初温柔淡然的模样。

即使已经受了那么多苦，可是顾念之并没有觉得自己就能受更多的，相反地，变得愈发奢侈娇贵了起来。

泡浴池一定得加上几十种干花，食物非得加上好几味调料，穿衣服的料子也得用最好的，镜月没有的就去夏国，夏国没有的就去慕容山庄。

幸好现在来了夏国，夏国是九州大陆公认最富得流油的国家，丝织品摆件吃食什么的样样考究，也亏得现在来了夏国，换成以前在镜月，不知道搞得怎么乌烟瘴气地。

像那个千镜玥也是奇怪，一副笑眯眯好像深不可测的样子，居然还真的愿意惯着顾念之的娇小姐脾气，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无论过不过分的，只要她想要，还真能都给她寻过来。

而事实上，表面上温柔好说话的顾念之，实际挑剔又难搞地不行。

她是这么想的，既然已经受了那么多苦了，为什么还不能补回来呢？已经受过的苦，就要千倍万倍地补回来。

她认为，曾经受过的苦，不是为了让你有更大的忍耐力去承受更多的苦难，而是为了让你与它挥手道别。

那些说感谢曾经的苦难让现在的自己学会坚强的人，只是在自我安慰呐……

突然间，纤细的手指触及到了他的胸口某个硬邦邦的物体，念之怔愣一瞬，脑海中刹那间千百种可能冒了出来，蹿进她的脑子。

还不及她做出反应，突然指尖触及到的物体隐隐发出了微光，透过沾上了血被划破地不成样子的衣襟，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似的，逐渐变得越来越亮。

“小心！”

千镜无痕皱着眉，连忙把明显还在怔愣的顾念之给拉到了身后，目光谨惕地看向那一团光点，内心没好气地想着。

顾念之怎么来了一趟夏国，各项机体素质都降低了？就连最起码的谨惕心都合格。刚刚那样的情况，她应该是能立刻做出反应的才对……

曾经作为刺客盟第一杀手的敏锐，这些年全都回到肚子里了吗？

她可是六岁就名震九州大陆的习武奇才“桃夭”啊，原本以为十年之后她能更进一步，现在看来，倒是早已退地不成样子。

念之却是懒得理会他心里的小九九，双目看向那团光点，瞳孔微微放大，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似的，她缓缓地伸出手，平摊着放在眼前。

而那枚光点，也随之渐渐地从那衣襟内挣脱出来，显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个闪着金色光芒近似于球状的物体，可是不仅顾念之，还有千镜无痕，内心不约而同地都升起一个念头。

“钥匙？！”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却又多了一点其他莫名的东西。

现在的情况，其实有些尴尬。

千镜无痕不用说一直在找这一把钥匙，不然他也不会来慕容山庄这一趟。可这把钥匙，却又偏偏是慕容山庄的东西。

偷偷拿走也就罢了，可是偏就遇上了顾念之。刺客盟盟主“桃夭”和慕容山庄慕容千谟的关系好，这是整个业内人员几乎都已经认可了的。

十年的时间。要是说十年之前，千镜无痕还有把握在顾念之这里赢过慕容千谟，可是十年之后，他却又有些不大敢确定起来。

虽然嘴上一口一个地说着顾念之应该属于他们镜月，可是真正到了选择面前，千镜无痕就连一点想要争一争的底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