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面面相觑，像是在用眼神互相推诿，刀疤这会儿也不催的，静静等着他们给回复，片刻之后，铁黑子开了口，“常鑫蓉...常先生的。”

“他这是第一次从咱们这儿走货么？”

“是，是的刀哥，就这一...”

铁黑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刀疤就一巴掌招呼了上去，力道大的瞬间嘴角沁血，整个过程殷阎只是静静看着。

铁黑子捂着自己的脸重新跪好，刀疤俯下身子凑近再问，“第几次？”

“是…第一次…”

“刀疤。”

刀疤又想抬手，殷阎这次叫了停，此时老虎从仓库内走出来，殷阎接过他手中的砍刀，站起身来踱步过去。

冷锋架在脖子上，铁黑子肉眼可见的战栗。

“想好了，第几次？”殷阎问道。

“第，第三次...四爷，四爷我知道错了，四爷给我一条生路...”

殷阎视若无睹的继续问道，“来，跟我说说常鑫蓉给了你多少好处？有命挣，你有命花吗！”

“四爷我一时鬼迷心窍，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遵帮规揽私活，四爷...”

“你来了半年了，能带着弟兄们盯货就说明你有点能耐，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

“四爷我…”

殷阎似乎不想再听他废话了，手起刀落，刀锋顺着力道的下坠砍了下去，霎时间血液喷溅，一条血淋淋的胳膊被甩到了不远处，跪在他身边的小伙计见状直接晕了过去。

“这招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殷阎冷冷的白了老虎一眼，后者要解释，最终还是把话咽下，叫了两个兄弟把人拖了下去。

一些歪果裂枣的也只能干干体力活了啊...

“赵有财，来了有...一年多了。”殷阎思索着将目光投了过去，“说说，第一次走货的时间，走的什么货？”

赵有财浑身颤抖，一句完整的话都很难说出来，“十，十月份...不知，不知道走的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三。”

“四爷我真的不知道！”

“二…”

“四爷！”

“一！”

这次是一只手，殷阎看着砍刀上滴落的血滴，又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还没等他开口问，王全儿就抢先开了口，“四爷不是我们不想知道，是常鑫蓉说我们不知道的好...”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殷阎听了差点没气过去，话音刚落就废了他一条胳膊，“他不让看你就不看，你倒是听话！你去跟着常鑫蓉混，看他要不要你！”

“我看了！一共三次，一次在十月，两次在十一月！”

殷阎深呼吸一口气平息怒火，丢了砍刀歪头活动活动脖颈，坐回座位点上一根烟，“接着说。”

周正吞了吞口水继续道，“常鑫蓉先派手底下的人找的黑子，他起先犹豫来来着，常鑫蓉就把价钱加到了一百，我们跟着他的这些人每个七十，四爷，这对我们来说是天价了...黑子就同意了，十月二十五那天下午，常鑫蓉就来六号码头送货，我多了个心眼看了看，都是棉纱，也就放心了...后来十一月十五号那天...”

棉纱。

殷阎抬抬手示意他先停，烟雾随着呼气四散开来，沉思片刻才抬手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十一月十五号那天下午，常鑫蓉说让我们等半夜两点的船，卸货的时候我偷看了一眼，全是烟土，还是公班上等货，我没忍住偷拿了一点拿去卖来着…“

“第三次呢？”殷阎问道。

“是…十一月底，出的是…小孩子…”

殷阎一愣，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又问一遍，“是什么？”

“小孩…都是些十三四的小孩，拢共二十个，好像是被惯了药，半夜有个小姑娘醒了，我问她来着…她说这二十个人里有的是孤儿，有的是被爹妈买了，还有稍大一点的，就都留在了窑子…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就…能吃饱饭去哪儿都行…”

一口气堵在心里，殷阎半晌没说出话来，天色暗的很快，当抽空了半盒烟之后，天边已经挂上了弯月。

“妈的畜牲。”

殷阎喑哑着嗓音骂道。

“哥…”老虎凑了过去伏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查了，这批货也是棉纱，不过里头夹着红土，要不要都拖出来？”

殷阎点点头站起身来，“忙活了整整一年，年根底下给我找不痛快，怎么，真当我殷阎好脾气吗！”

四下鸦雀无声，殷阎深吸了一口烟，“我知道，你们跟着我无非就是想捞钱，平日里一些小门小户的货你们放行捞点油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是他常鑫蓉是善茬吗？怎么不动动脑子想想，他放着自家的码头不走，为什么偏走我们青龙帮的码头！”

老虎和刀疤叫了几个人，将一箱一箱的棉纱都拖了出来，上斧头将箱子坎烂，扯开一包包棉纱，裹挟着的红土露出来了，老虎吩咐人倒上桐油，将红土浸泡透彻，上了火把，直接开烧。

八号码头火光冲天，桐油烧灼的刺鼻味道难耐。

殷阎后退了两步，好在棉纱烧的快，等见了底再往水里一推，不见得能惹出什么乱子。

“四哥，这几个怎么办？”刀疤指着地上的几个人问道。

“活着就让他们滚蛋，死了的一会直接扔进黄浦江。”殷阎说着弹了弹烟灰，“我记得码头的管事叫李一鸣是吧，人呢？”

李一鸣这才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打心底犯怵，但站出来之后，还算能挺直了腰杆，“四爷。”

“给我一个交代吧。”

李一鸣垂着头，闷声道，“这几个按帮规处置，我看管不利，该扣月钱就扣，险些给帮里带来损失，等这事儿处理完了，我卸任。”

殷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绕过人群，老虎紧随其后，拿过椅背上的大氅给人披在身上，临行前刀疤高喊一声，“四爷说了，赏罚分明，哥们兄弟的，明儿来领红包！”

今日着实把殷阎气的不轻。

“呵，棉纱，人口，烟土…常鑫蓉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