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之怔愣一瞬，眼角微微向上勾了勾，淡淡地“嗯”了声。

并没有过多掩饰。

安思弦眉头轻轻颦了颦，这是一早便打算寻个机会与她说的。先前可能还有防备，可现在，他并没有打算要瞒着她。

十年的时间，几乎朝夕相处，安思弦了解她:“你哥不会让你动宋家小姐的。”宋家现在还有用。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她的话，那安思弦想，一定是这件事。或许之前的安小公子可以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搅和进这一盘棋局里，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可是现在，他只想和顾风眠一样，想要她好好的。无论结局如何，是胜是败，千万不要掺和进来。

他们走的这一条路，说的好听点叫谋国，说的难听点叫造反。这一条路，注定积尸成山、累累白骨，伴随着一路的黑暗与谩骂声。

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说未来的历史是由胜者书写，那过去的历史，又将由谁来改写？

唯有时间。

只有时间，可以让人们逐渐淡却过去的战火纷飞与无尽伤痛。在达到那个目标，或者说是至少在达到了那个目标的三五十年内，一切还未可知。

念之身形顿了顿，淡淡地回道:“那又如何？”

话音刚落，不再停留地迈步离开。

平儿顺儿依然低着头跪在原地:小姐没让她们起来。

安思弦眉头轻皱了皱，眼眸中划过什么，随后又看向地面上跪着的两人，眸光逐渐幽沉……

*

刺客盟近日得到一条密令——不惜一切代价，刺杀夏国宋尚书的女儿宋沐芊！

起初他们还不明白，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何必大费周章？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在送去的杀手死了一批又一批之后。

对此结果，念之并不感到诧异。不用想也知道，宋沐芊是被顾家严密保护起来了。

自家儿子二十好几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关键是儿子喜欢，自然是有求必应。更何况……现在风眠已经开始经手顾府的事务了呐。

如果说架空了顾如晦的势力，这两个词严重了些，却也的确，如今完全倾斜于顾如晦手上的权利，在不知不觉间，缓缓地流落到了顾风眠手上。

不过，并不是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念之立于窗前，白皙晶莹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盆栽里的花，光洒落在她的指尖，折射出浅淡、鎏金色的光晕。

她身形不动、神情不变，似是在欣赏。歪着脑袋，指尖轻动 ，花朵便落在她白皙晶莹的指尖。

淡淡地开口，“传令下去，把宋尚书家那一口人带过来。”

动不了宋沐芊，还动不了宋家吗？宋家上上下下五百多口人，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别和她扯什么无辜不无辜，这世道哪有什么无辜的人？他们可怜，难道自己就不可怜？她就活该经历现在这一切？！

似是回忆到了什么，指尖不经意间发力，花瓣化作了粉末，飘散在空气中。

“是。”

平儿应了一声，随后离开。顺儿自上次挨罚后身上留了疾，又是小姐的命令，已经回总部了。现在身边就她一个体己的伺候着，也得更为小心才是。

平儿自门口离开了，念之垂眸，对着空气轻唤一声。

“苏璃，在吗？”

苏璃，是她的暗卫。这一点，在夏国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苏璃并非是顾府为她安排的暗卫，这一点，知道的人更不多。

“在。”

一袭黑衣的男子，自隐匿处显现。全身上下都是黑，就连面目都被黑布掩着，那双眼睛却很好看，散发着琉璃般的色泽，让人忍不住为之惊叹。

念之颦眉，垂下眼睑，好似犹豫了一会儿，随后迈步走上前去，浅笑着，笑得那般好看，伸手握住他的肩，凑过去，柔声道:“伤好了吗？”

她问的是好久之前的事，想不到她还记着。在她把手放上来的那一瞬，苏璃忍不住哆嗦起来，身体略微颤抖。在这一刻，苏璃甚至觉得，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就连命都可以不要，不顾一切地为她付出一切，无怨无悔。

“好……好了……”声音带着颤音，但凡这点小事让她记挂那么久，自己真是该死。

念之见他的反应，唇角的弧度深了深，凑过去，“怎么？苏璃很怕我？”

“不……”

苏璃慌忙后退！心脏的速率很不正常，他自己都能清晰地听到，怎么都克制不了。要知道他从小开始学的就是如何隐匿自己的气息！

念之唇边的弧度不变，然后开口，“苏璃可知道，镜月那边，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苏璃怔愣，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如此。内心有些不愉，是对自己的。

为何自己就做不到，让主子相信他是会告诉她的呢？难道她不知道，就在他成为她的暗卫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属于镜月，而只属于她一个人了呢？

做不到让主子信任，是他的失败。

内心的不愉，难免表露几分到了面上。

念之眉梢轻颦，果然还是不行吗？也是，千镜玥怎么可能会派一个容易动摇的人到她身边，必然是经过层层筛选，选出的最中意、放心的一个。

镜月的暗卫有多忠心耿耿，她又不是不知道。

果然这次是她掉以轻心了、放肆了。不就跟了她几年吗？哪能比得上从小接收的教育，和他对镜月、对千镜玥的一片衷心！

往后略微退后几步，这次就算是吃了次亏，随便让他在千镜玥面前怎么去说，她还怕他不成！

可下一秒，手腕却倏然间被拉住了。

念之怔愣，随即抬起头。正好对上那一双淡琉璃色的双眸。

他的脸被包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即使没有露出大半张脸来，可是看他的神色，念之可以看出，他大抵还是不高兴的。

“主子以后若是有话要问我，直接问便是，不必如此。”声音是直线式，似乎没有丝毫波澜，还由于常年不见光，还略带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