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歪着脑袋，漂亮的脸上依旧挂着纯净而天真的笑容，显得无辜而怜弱。

“我只是不想一个人而已，既然哥哥不陪我，我就只好找别人了？”

裴宁稚垂眸看着少年水润勾人的桃花眼，微微笑了，他俯下身，狭长的眸中分辨不清任何情绪，“霓裳和你一起长大，我可以视而不见，但现在看来，

——崽崽实际是觉得是谁都可以？”，

沈云泽定定地和他对视着，随后颇有些疑惑似的用指尖按了按眼尾的赤痣：“芹若姐姐和婉涂姐姐都很好看啊，她们也算是别人吗？”

少年开口时似有似无地用余光瞟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芹若，而这对于每个爱慕他到痴狂的人来说都是一份堪比兴、奋剂的鼓舞。

他未必是不懂情爱善恶与后果，只是心中良善已经被狠狠摧毁，所剩唯余孤注一掷般的疯狂与遗恨。

就在裴宁稚犹豫的一瞬，地上的芹若忽然爬起来死死抱住了裴宁稚的腿，转头冲沈云泽大吼道：“快走啊！阿泽你快走！”

她这般撕心裂肺，床上的少年却颇为不解地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她，他歪着头，仿佛芹若说出口的是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似的。

“芹若姐姐在说什么呢？”乌黑的软发落在颈边，他抿着嘴角微微甜蜜地笑了起来，

——“我喜欢裴哥啊，为什么要逃走呀？”

随后赶到的侍卫将芹若捉了下去，沈云泽目送着女人的身影远去，随即低头用指腹将小腿上的血迹揩去。

他的眸中似乎晦暗了一瞬，但随即便坐直起身来，伸出双臂环上了裴宁稚的脖颈，小少爷微微仰头，探求似的主动吻上了裴宁稚的双唇，柔软的小舌舔过对方的唇瓣，挑逗般勾引着对方有所回应。

浅淡的专属于沈二少爷的茶香气在空气中逐渐浓烈，裴宁稚伸手搂住了小孩儿细瘦的腰肢，俯身强烈而炙热地回应啮咬着对方的双唇，唇舌交缠中透明的津液从嘴角溢出，滴入床单中与血液融为一体，小孩儿的身体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被男人扣在床上强硬进掠着。

银丝粘连后复又断开，裴宁稚俯身亲吻着少年的眼角，声音低低的：

“......崽崽，你生病了。”

沈云泽轻轻搂着男人的肩背，闻言后眼圈似乎是微红了，他默了片刻，才低低应道：

“是啊......沈府没了......我也生病了...”

可是爱你的话，却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从那之后，小少爷也不再和别的什么人多讲一句话，裴宁稚有空时便窝在他的怀里睡觉，不在时便只是一个人在房间里从早上等到傍晚，在床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即使这样，小少爷的精神却是一天天地更差下来，他会经常在夜晚做噩梦，他会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在半夜偷偷靠近裴宁稚以获取安全感。

他越来越没精神，有时候连白天都会犯困，裴宁稚几乎已经不记得当初那个跳脱活泼、什么事都要凑上一份热闹的沈督军府沈二少爷了，现在在他眼前的，只有那个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清瘦又憔悴的沈云泽。

明明金丝雀已经按照他的所望安于囚笼了，他却更加心疼得喘不过气来......为什么？

“裴哥，你回来了？”坐在床边的男孩回过头来，夕阳将他的面容笼罩，他温软地笑着，却虚幻地仿佛下一秒就会展翼离去。

“嗯，回来了。”裴宁稚轻轻从背后将少年圈入怀中，他侧眸瞥了一眼桌上的餐盘眉头不觉蹙起，“今天又没有好好吃饭吗？”

沈云泽却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窗外的玫瑰，默了半晌，才道：“玫瑰，已经泛黄了。”

“毕竟已经9月了，”裴宁稚指尖插入少年松软的黑发中，偷偷低头在他发间落下一吻，男人赶在在少年觉察前执起了他的手，柔声道，“出去走走吧，有人在等你。”

“......等我？”还有谁会记得他这个落势的二少爷？

沈云泽有些哑然地抬起头，少年苍白的脸颊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虽然不怎么相信，但他仍旧顺从地跟着裴宁稚站起身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常走过路了，甚至已经忘记自己的跛脚，一触地便不可抑制地向前倒去，好在裴宁稚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男人沉默着抓紧他的胳膊，却只是将他扶到墙边，让他自己走完剩余的路，

“慢一点，”裴宁稚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在耳后响起，男人的目光如海一般温柔，让人只是听到便安心许多。

只要他在身后，自己就能所向披靡。

从沈云泽卧室到会客厅的路程不断很短，沈云泽这龟爬似的速度恐怕明天傍晚都到不了，小少爷走了十几分钟，忽然停下脚步，有些担忧地回过头来：

“裴哥......我走得那么慢，客人恐怕会等不及吧？”

从前沈家飞扬跋扈的二少爷，什么时候也会怯懦地问及别人的想法了？

沈云泽的所有骄傲，所有自信，都随着督军府的大火灰飞烟灭了......

“不用怕。”裴宁稚俯身吻了吻他的耳廓，乌色的低垂的眸中满含着心疼，“......就算再慢，那个人也一定会等下去。”

少年闻言，长睫似乎是微颤了一下，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继续走下了他的路。裴家的掌权人便就这么亦步亦趋得紧跟在他的身后，活像是地狱而来的恶犬，满心满眼全是他所庇护的主人。

会客厅位于裴宅花园最外端的山亭，沈云泽到达的时候天空已经暗下来了，深绿的枝叶从黑暗处延伸而出，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上全是干枯玫瑰的花瓣，浓郁的花香却始终不曾消散，低沉的风从园林径道中穿插而过，在不知名的昆虫动物的尖锐鸣叫交织中席卷着焦黄的花叶一同拂向远方。

仿佛给予人新生。